第166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四章――安阳长公主齐韵
守候在栖梧宫外的吴卓接到齐翰,将他扶上车之前,习惯性随口问道:“陛下要去哪儿?是回龙仪殿还是去御书房?”
“今夜可是十五月圆,你还想让朕加班?总该让朕歇一下吧。”齐翰无奈的笑了下,抬头看了眼挂在天边的银色圆盘,想了想说:“去昭和宫,朕去找安阳长公主饮酒。”
“臣遵旨。”吴卓拱手回道,继续请示他:“陛下是否要派人先去通知长公主殿下,请她准备迎驾?”
“嗯……也好。”齐翰点点头:“去跟安阳说,让她把素日朕最喜欢喝的荷花酿启封几坛就好,旁的倒是不用了。”
他们口中提到的这位安阳长公主本名齐韵,安阳是她的封号;她比齐翰年幼三岁,是齐翰的一位皇叔的独女,也就是齐翰的堂妹。
他那位皇叔生性风流处处留情,但不知为何,府上所有侍妾都未能生出孩子,唯独他有次在外胡闹时宠幸的一位平民女子身怀六甲,随后生下个女儿,便是齐韵;虽然她出身并不高贵,但成宗齐靖与皇后林氏都是开明的人,只要是正统皇室血脉就都一视同仁,是以在帝后的亲自授意下,那皇叔将她们母女迎入王府,分别册为侧妃与郡主。
或许是终于有了孩子的缘故,那位风流王爷竟出乎意料的收了心,从此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那名女子,没多久就为了她散尽府中其他侍妾,显然是想好好跟她们母女过日子。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郡主齐韵在八岁那年离奇失踪,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南夏,皇室派人搜寻了数年不见踪影,最终也只能放弃寻找;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那王爷和王妃深受打击,没过五年就双双郁郁而终。
从知道有这位堂妹的存在直到她消失,齐翰只见过她寥寥数面,且仅限于儿时印象,因此记忆早已模糊;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七年前,天下统一刚满一年的时候,有名女子找到禁军守卫,自称是当年下落不明的郡主齐韵;此事事关重大,又见她气度不凡,守卫不敢怠慢,当即禀告了身为禁军大统领的吴卓,吴卓第一时间将此事上达天听。齐翰得知消息后惊喜非常,即刻宣她入宫深谈,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私密谈话后,齐翰能够百分百确定,眼前女子的确是他失踪了十年之久的堂妹;而至于她当初究竟去了哪儿,齐翰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没错,她经历了与先祖齐峥还有齐翰叶倾类似的事情――穿越时空!更为巧合的是,她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异世,和叶倾所在的年代是一样的,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小倾,都未能和齐韵在现代重逢相认。
齐翰这一辈兄弟手足本就所剩无几,堂兄弟姐妹也并不多,是以如今找回了这位与自己有共同经历的堂妹,齐翰自然喜出望外,他当即便向全天下宣告了她的回归,册封她为安阳长公主,还授予她一部分干政权,辅佐自己共同治理天下。
再后来,齐翰大方地与她分享了属于自己的秘密,还有与叶倾的那段过往,齐韵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从此他们兄妹关系亲近非常,齐韵成为这世上唯一懂他心中苦楚的家人,每当他心结难舒时,都会来跟她饮酒谈天,两人互相聊聊发生在现代的趣事,倒能帮他很好的排解心中烦闷。
两兄妹之间满是信任,相互扶持,这种特殊的羁绊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连吴卓都不明白陛下何以会如此全心相信长达十年未曾谋面的堂妹;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兄妹俩清楚彼此的心思,其他人怎么看都不重要。
没多一会儿圣驾已停在昭和宫门外,出来迎驾的侍卫长对齐翰行了礼,随后禀道:“皇上,长公主殿下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接到旨意前就已命人启了好几坛烈酒,现下正在独酌呢。”
“嗯?”听了他的话,齐翰不由得有些诧异。印象中的韵儿因为在现代生活的缘故,性情向来很是爽利豪放,甚至比小倾还要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他更是从未见过她苦闷的样子,这天底下竟还存在能让她借酒浇愁的事情?
“安阳心情不好,怎不早点派人通知朕?”齐翰一边向着内殿走去,一边继续追问:“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卑职不敢妄言。”侍卫长踌躇了一下,说:“但今天下午,长公主请了宁王殿下来宫里叙旧;等宁王殿下走后,似乎就开始这样了……”
“哦……”齐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眉目,他神情浮现一丝微妙,轻笑着说:“杨严那小子啊……”
众人口中的那位“宁王殿下”不是别人,正是杨严。八年前齐翰元灵归位继承大统后,没多久就与杨豫及朝中重臣商议,正式认了自幼陪伴他左右,他与小倾都早已视之如亲人的杨严为义弟,并给了他异姓王爵的尊荣,封号“宁”;之所以选择这个字,是因为它寄托了齐翰与叶倾对杨严的祝福和期望,愿他能一世安宁顺遂。
这些年来,杨严作为齐翰最为看重的左膀右臂之一,又是位高权重的亲王之尊,着实在他九哥身边历练了不少,再加上之前叶倾在时的经历,如今的杨严已经能够像贺秉则那样独当一面为君分忧,他父亲杨豫也渐渐放下心来,主动卸下重担慢慢退出皇权中心,准备将一切都彻底交给儿子后自己去安享余年了。
早些年的时候,杨豫还在为杨严的亲缘犯愁,杨严他自己也没什么想法,不过自从齐韵回朝,齐翰就敏锐的察觉到,在他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如今看来,他的感知果真不错,看来这宫中为情所困的,早就不止他齐翰一个人。
作为过来人,齐翰明白堂妹和杨严那小子估计是当局者迷掉进坑里了,就如当年的他与小倾那般,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是时候拉弟弟妹妹一把了。
思绪转换间他已步入内殿,挥退众宫人,他就看到微弱的烛火旁女孩的纤影,正无精打采的伏在桌面,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他,这才勉强支起身子对他打了声招呼:“臣妹恭迎皇兄……”
“快免了吧,这儿没外人。”
看着堂妹这副强撑精神的模样,齐翰不由觉得好笑,他熟稔地走过去将烛火拨亮,看着桌子上早已空了的几坛酒,失笑道:“此等佳酿,你却不等哥哥我一起来喝,实乃罪过啊。”
听到他温暖中带着关怀的话语,齐韵感到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殷切的为齐翰倒了一大碗,绽开笑容说:“九哥,你心情又不好了?来来来,陪我干了这几坛酒!”
“韵儿你可别装了。”齐翰似笑非笑的接过酒碗,说:“别以为为兄不知道,是你自己心结难舒所以想喝酒,才不是陪我呢。”
“哪有?我这么没心没肺,怎么可能有不开心的时候……”
齐韵豪爽的喝光一大碗,对齐翰的话矢口否认;但他还是能敏锐的捕捉到,女孩脸上那看似灿烂的笑容背后,闪过的一丝落寞。
“韵儿,在我面前不用逞强。”看着女孩的表现,齐翰仿佛看到昔年小倾为了不让他担心而故作轻松的模样,这让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些许疼痛,索性跟齐韵把话说开:“是因为杨严对吧?你喜欢他是不是?”
“……”
被准确无误的戳中心事,齐韵神情一滞,两肩也慢慢垮了下来,没有再嘴硬反驳。
齐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你这丫头,让九哥说你什么好?你好歹在后世生活了那么多年,性情那么开朗,平日帮我处理朝政时头脑也机灵的很,怎么就在感情上想不开呢?”
“哎呀……人家之前在后世不是没有过恋人嘛,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齐韵嘟了嘟嘴揉揉脑门:“谁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如此让人抓心挠肺啊。”
“有什么可抓心挠肺的?”齐翰不甚在意的回道:“你既属意于他,尽管直截了当的挑明就好了。你们两情相悦,就差谁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现在看来,杨严如此腼腆纯情,让他主动迈出这一步怕是有点难度,所以只能靠你向他表白喽。”
“九哥,说实话……”齐韵突然变得踌躇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一直都想这样做,今天下午召见他就是打算跟他挑明,但我每回在最后关头我都会丧失勇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何以会那么怂,或许是因为,我压根不是想象中那么喜欢他,而他也根本不喜欢我?”
“你想多了。”齐翰淡淡地人一眼,两手端起碗优雅的饮下一口酒,继续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和杨严最在乎的就是对方。也许你自己没察觉到,你每次提及杨严时的眼神,都像极了……”
叶倾每次看向他的眼神。
说着说着,齐翰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个早已融入他生命中的女子,胸口蓦地发闷,让他没能说出最后半句话;他对着碗中倒映着的自己微微苦笑了下,随即仰头将剩下的美酒一口全闷了。
“九哥……”
虽然他话只说了一半,但知晓前尘往事的齐韵岂能猜不到他此时的心境?这些年来,九哥经历了多少相思之苦,以及他坚强背后的脆弱与黯然,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今日还比较特殊――
十五月圆之夜,本来就有团圆相守的美意,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只是镜花水月;每到这种时刻,他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绪,所以才来找她饮酒聊天,借此来强行转移注意力。
本该是由她来安慰九哥,现在却倒了过来,她甚至还无意间揭了他心中的伤疤……想到这里,齐韵语带歉疚,小心翼翼地劝道:“对不住啊九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妨。”
齐翰见堂妹一脸愧疚,不忍她再为自己伤神,嘴角泛起温润如玉的笑容,示意她不必介怀;他拎过坛子给自己再度续满,修长的手指轻敲在碗沿,双眼放空地喃喃道:“我只是……有点想她……”
“唉。”齐韵心疼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没话找话,随意提起他为叶倾早已拟定好但未曾公开的封号:“思贤皇后……见贤思齐……九哥,你对嫂嫂是真真正正的情深义重啊。”
“相思入骨,又怎会不深重呢?”齐翰也轻声叹息着,他压下心底蓦然涌出的思念与苦涩,很是认真的对齐韵说:“韵儿,你也看到了,彼此倾心却不能相守是多么遗憾的事情。有为兄这个前车之鉴,你还不赶紧惜取眼前人?杨严那边我也会帮你盯着,那小子越来越不解风情了,我得时不时旁敲侧击提点着他。”
“韵儿明白了,多谢九哥。”经他一番开导,齐韵终是彻底想通了,她胸中积塞的不郁一扫而空,眼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见她恢复元气,齐翰也倍感欣慰,他拍了拍堂妹的肩膀:“真心爱上一个人不容易,不要让自己抱憾终身。”
“我会努力的。”齐韵坚定地点点头,随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有点纠结,话锋一转说:“不过,九哥你怕是要让某人抱憾终身了。”
齐翰一愣,不过瞬间就想到她话中所指:“……淑妃?”
“嗯。”齐韵不置可否,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实则意有所指道:“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诚不欺我;我们女人一旦较起真来,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就不在你们男人的掌控范围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