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楚惊春愣了愣:“公子怎么忽然如此说?”
张公子亦是坦诚,继而道:“我本是愚钝之人,经内人提醒方才想到这一层。做这事的人图什么,为什么?”
楚惊春随即了然,眼前这位张公子看着不是十分聪颖之人。果然,是娶了位机警的夫人。
她倒有些想见见这位夫人了。
遂缓缓道:“既是令夫人提醒,想来夫人也会添上一句,既已解惑,何必追究。”
张公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道:“掌柜之言,竟与内人所说一般无二。”顿了顿,默然垂首道,“是在下叨扰,日后便不再来了。”
说过,便是起身告辞。
烟兰端着新沏好的茶走来时,正见张公子大步向外行去,小声道:“掌柜的,您搭理他做什么,那么一桩事在那挡着,奴婢只怕他什么时候又要秋后算账。”
毕竟是一条人命,是亲爹啊!
“他若是要寻仇,上次就不会放过我。”
烟兰扁了扁嘴:“那您也没必要同他费这些口舌呀!这些人情往来,奴婢来做就是了。”
楚惊春笑了笑,不置可否。
迎来送往一事她做不来,也扯不起嘴角,没得那个耐性。对于这位张公子,眼下诚然是没什么用处,可他毕竟与八公主扯着干连,又有一位剔透的夫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呢!
耽搁了这么会儿,再往楼上行去时,三楼地字房的姑娘们也开始陆续起身。
地字十一号房内,司予补了个回笼觉正是刚刚起身,她一日未曾离去,便得继续在那张床上迎来送往,做着些皮肉买卖。好在现在心下有了指望,偶尔也会多添两句温言软语,以求恩客多留下些珠宝银两,好做来日之用。
楚惊春进门时,听双正为司予打理着头发,问她是用碧玉的发簪,还是银色的那只。
司予瞧见楚惊春,也顾不得将一头墨发拢起,忙是侧身笑道:“稀客呀,你怎么来了?”说着,不必特意示意,听双与烟兰便撤身至门外,叫两人说些体己话。
门被关上,司予打量着楚惊春的脸色,自个笑意亦收敛了几分。
既是稀客,当是无事不登门。
司予压低嗓音:“你想好了?”
“嗯。”楚惊春亦是低低道,“我原想着,或是要等一个时机,等你遇着一个下作的客人,做出一番忍无可忍的姿态,届时再去求四殿下。可我细想之下,时机可以等,代价却大了些。”
下作之人用的什么手段难以预料,不必叫司予受这样的罪责。
司予心下一暖,问她:“那咱们应当如何?”
“说你做了一场噩梦,再装得楚楚可怜些。”
“只是如此?”司予诧异地看着楚惊春,“以我对他浅淡的了解,他不会信的。”
“无妨,”楚惊春安抚道,“你只管与他示弱,求他带你脱离苦t海。其他的……”
楚惊春迟疑了下,略有些不大好开口。
司予这端,下定决心却是没了那些有的没的计较,果断道:“你直说就是,没什么为难的。”
楚惊春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司予的双膝。
司予仍有些迷蒙:“我的腿怎么了?你是要我借此示弱,让他怜惜?”
“不止。”楚惊春褪去矫作,直言道,“我记得你初入春和楼时曾受了许多苦,后来又从楼上跳下,自此摔折了一条腿。嗯,”楚惊春略沉吟了会儿,又道,“四殿下应是早已知晓你如今不能行走,见着你也不会太过震撼,可若是瞧见你腿上留下的伤痕,大抵会有不同。”
毕竟,明白所受的痛楚是一回事,亲眼瞧见那些创伤又是一回。
然而此事是叫司予自揭伤疤,露出血肉给人看。楚惊春自觉冷清,还是多少觉得有些残忍。
司予双手紧握着双膝,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再度擡头看向楚惊春,郑重点头:“好!就这么办。”
……
翌日午后。
听双一人奔到四殿下府上,看门的护卫自然不会理会她。听双便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直等到四殿下的马车回府,听双赶忙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嘴上还大喊着,自家小姐求见。
“小姐?”
哪家的小姐愿意沾染上他。
四殿下楚青珣眼皮一擡,露出邪肆的笑意。
随后,得知原来是沦落风尘的司予,原来的尚书府千金。那个女子,原是见着他都避之不及,这时怎的想起他来了。
手下在身旁适时道:“听说司小姐摔断了腿,如今倚着从前大家千金的身份,是春和楼最红的姑娘。”
楚青珣轻哼一声,这还用他说?
手下小心分辨着楚青珣的情绪,赶忙又道:“这丫头前来,说不准是司小姐遇着什么难处了?”
否则,何来这哭哭啼啼地相求?
诚然又是废话,然而楚青珣到底是略略上了些心,虽是没叫听双上前问话,直接将人撵走,当夜却还是出现在春和楼,地字十一号房。
一袭暮云灰锦缎长袍的男子迈步入内,司予擡眼去瞧,下意识仍想退却。
男子身形高大,偏是清瘦的模样,腰间锦带缚着这身暗色的衣裳,显得愈是单薄。本该是没什么威压,可司予一瞧见那双眼,淡淡的青色团着一双浑浊的眼珠,仿佛每被他瞧一眼,身上寒意便平白添上一分。
不是不曾有那下流的客人,看一眼,仿佛生生将人的衣裳剥落。可纵是那般男子,也比眼前之人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