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四回之他该有的样子 - 行尔蛮荆 - 印久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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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四回之他该有的样子

白且惠跟着旅上了巢车。她站在角落,一边注意着旅,一边观察着周围形势变化。

荀林父显然没料到未近城便遭遇楚大军,晋军队形全乱了。旅端坐鼓旁,摇着扇子,指点运兵。哪里正面强攻,哪里前后夹击,哪里以退为进,哪里包围歼灭。哪里队伍困踬,急需增援。哪里甲士互冲,调走些许。文茵在左,根据他的指示挥舞小方旗,各队将领经过训练,对小方旗信号早已深入掌握。养繇基在右,他神气活现,如秃鹫站立在山巅巨石上,俯视众生,有人胆敢对旅表示出一点兴趣,他长箭一发,管教那人先去阎王处报到。

楚军俯仰进退,希时徇势,杀晋中军如砍瓜切菜。晋大队人马后来大约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但为时已晚。楚军已完全掌控局势,新来的也不过拿肉身多做了楚兵的磨刀石。

白且惠久离战场,人喊马嘶,血肉横飞,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她以前陪旅征讨江汉诸国,历时两年,初时在战场上,也常常陷入这样的境地,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连她自己的存在也恍若谵梦,这时唯有看着旅,才能慢慢找回脚下的陆地。

旅也紧张的。没有什么是可以完全确定的,即便现时现地做的最准确的占卜,谁也不能保证结果不会变化。每个人都在未知的晃荡中。然而旅无论内心怎么想,他表现得总是游刃有余,随着年龄增长,他更有了渊s岳峙、天地崩于前而不眨眼的沉稳。

白且惠看着他指挥若定,心里渐渐安宁,从安宁中却又挣扎出疯狂生长的情愫。

然而又怎样呢?

他们在生死场中。晋人的利器、麟趾玉屑的剧毒,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纠结都毫无意义。

她在离开郢都后,遇到过许多人,嫁过两次。没有一段姻缘是没有龃龉的。小悦说她挑剔,又说她有时故意找茬。谁说不是呢?她心里早有意中人的标准模样了呀。他们都没能完全贴合,她怎么能不烦躁呢?为了让自己摆脱烦躁,她决定从此一个人过。但她现在看着旅,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明白:旅就是那个“他”该有的样子。

谁管它鸡先生蛋,还是蛋先孵鸡呢,旅就是她的意中人。一尺一寸,由内而外,分毫不错。她尽管离开他、淡忘他,甚至不爱他了,只要再次看到他,所有逝去的,都会回头;所有凋谢的,都会再开;所有尚未开始就结束的,都会重新像希望的晨露一般,挂满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推她,她回过神,小悦指着右前方一支晋军道:“他们结的什么阵?楚军好像奈何不了。”

白且惠看了几眼,便明白是“八门阵”。

《阴符心经》中原有阵型记载,可用于军事战斗。文王八卦,也是从这些阵型中提炼而出。不过后来多用于巫卜,反而少见于战斗中。

白且惠排文王卦舞,一时心血来潮,曾研究过几日古阵,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八门阵”。

“八门”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支大阵,各有六支小阵组成,合“六爻”之意。八大阵中间又有一阵统率全阵,此阵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全部六十四小阵,合“六十四卦”。这些大阵包裹着小阵,阵内隅落钩连,曲折相对。

若晋兵果真用这个阵,白且惠也没办法攻破。但她居高临下看了会儿,便知中军阵的首领尚不熟悉此阵。“八门阵”的厉害处在彼此相通,循环无穷。敌人无论攻打哪一处,都会引来四面八方的回击。但领阵人几次指挥调度,都自塞己路,完全没有发挥出阵法优势。

旅也是研究过古阵法的,他把白且惠叫到身边,问她:“晋人用的是‘八门阵’?”

白且惠点点头。

旅又道:“我就说有些像你给我看过的那些个阵法,只是……领阵人不行,浪费了致胜良机。”

他们说着话,右前方的晋军却向旅的方向逼近了一点。他们的领阵人也坐在一辆双层车的二层上,指挥底下军队。那人戴的斗笠前檐下压,遮住了大半张脸。

养繇基在旁听旅和白且惠说话,他手痒痒,忍不住抽了支箭,道:“那什么领阵人神神叨叨,看着就叫人讨厌,待我吓他一吓。”他说着,一箭已向领阵人射出。

他的箭去得不快,但风声呼呼,颇为吓人。对方似知道他的厉害,他一搭箭,对方便出来两人,各持双盾护在领阵人面前。尽管如此,这箭仍刁钻地从四面盾牌间狭隙中钻过,射到了领阵人斗笠帽檐上,把斗笠射飞了。

晋人大惊失色,如遇鬼怪。

养繇基得意,“哈哈”笑了两声,忽觉身边不对劲。他一转头,发现旅和白且惠都异样严肃。

旅道:“是他啊。”

白且惠道:“我去捉他过来。无牙,你守着大王,小悦跟我走!”

旅还来不及说什么,白且惠已从二层跳到旁边她自己的车上,小悦跟着跳下。旅忙吩咐养繇基:“你跟在且惠旁边,不许有任何闪失!”养繇基答应一声,也跳了下去。

白且惠从领阵人斗笠飞出的刹那,便认出这不是别人,而是当年跟在赵盾父子身边的韩貊,也是给胡荑麟趾玉屑毒药的人。他的头发如今全白了,但相貌无大改变,那双阴险难测的细凤眼,她不会认错。彭从昀的医术能否起死回生到底是未知之事,但韩貊在此,抓住他,得到麟趾玉屑的真解药,能彻底治好旅,则是一定之事。

白且惠心念电转,她早已看出八门阵中位于西北乾地的“休”阵最为混乱。她手执软剑,从弱处突破。小悦和养繇基一左一右护着她。此外,旅小方旗示意,就近乐伯的队伍停止追杀荀林父他们,折回来跟随白且惠。

旅看得真切,以白且惠为中心,他们这队人像一个小漩涡,越卷越大,一鼓作气,突破休阵,逼近中央。

旅瞥见伍举也带人马过来,似想从“惊”阵突破,却与晋兵陷入胶着状态。旅指示伍举去攻打位于东北方艮居的“生”阵。生阵看来最牢不可破,但实际上由于车辆过多,周转不开,又要兼顾照应休阵,韩貊的能力不足以正常调动此阵,本来就有些自乱阵脚,被伍举带兵一冲,人马自相践踏,乱作一团。白且惠这队人则趁此良机,更接近阵中央。

旅心中正叫好,冷不防几支暗箭射过来。他慌忙闪身避过,一支箭射伤了急着跑来护他的文茵手臂。无牙道:“大王,小养将军不在,防对方派神箭手密集攻击这里,咱们先下去避一避!”

白且惠一车当先,韩貊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接,韩貊略显惊惶。

下一刻,白且惠已经站起,她收起软剑,如一只在水上点波掠食的白鸟,脚踩马背,又由马背上了几个士兵的头盔,韩貊只觉眼前一花,她人已到面前。他左右人大多木立,只有一个反应快的,拔刀砍向白且惠。

白且惠宛如未见,一只手伸向韩貊衣领。眼见拔刀人的刀要砍上她的手,养繇基不慌不忙一箭过来,从后射穿此人心脏,他大叫倒地,手上刀也飞了。白且惠一手抓住韩貊后领,一手接飞刀,将刀横在韩貊脖子上。

“你……”韩貊似仍想谈判两句,白且惠已带着他跳下车。

晋兵不敢阻拦,任由白且惠和韩貊回到楚车上。

“你等等……”韩貊挣扎着。

白且惠将他扔在车厢中,吩咐小悦道:“绑起来!”她回到外面,观看局势。

八门阵失了领阵人,彻底陷入一团混乱,与周围其他晋兵一起溃逃。楚军不知为什么,也比刚才混乱许多。乐伯尽量让他的队伍守在白且惠那辆车周围。

忽然,白且惠见到一个骑马人穿过千军万马,朝她这边奔来。那人头盔被一箭射飞,露出一头飞扬的黑发。

白且惠睁大了眼:“巴美人?”

巴雪半边素白的脸上溅满了血泥,好像有只受伤的野兽刚从上面跑过。白且惠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转头寻找旅的巢车。

巢车打眼,一下子找着了。但二层上并没有旅的身影,一并连无牙和文茵都不见了。

巴雪杀到近前,被包拢在乐伯的队伍中,才停下手,歇了口气。

小悦道:“你来做什么!”她口气凶狠,白且惠又吓一跳,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她。

巴雪也有点吃惊,不过她暂时顾不上小悦,她冲白且惠道:“白姐姐,大王不好了。”

“他受伤了?”

“不,你别急。是老毛病犯了。”

白且惠心直往下沉,她对掌车道:“能不能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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