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星游淡淡注视,许久过后,只道:“回去了。”腾了轻云,留她在原地,直径离去。
子歌将灵石木匣放回袖中,远远跟上。
灵空一片月,清辉笼愁欢。谁念往川畔,莲魂默秋寒。
十五夜,月正圆。
耳边是川水墨涛狂啸,尽头却早已没有天青故里。
寒风浓烈,携着月圆之夜至清至浊的强盛灵气扑面而来,呛人微醺。风声泣血,犹如当年。
沉渊稳了稳元神中那缕蠢蠢欲动的魔障之气,对身边的人道:“随我来。”
子歌有一丝犹豫踌躇,今夜月圆,是净化四块灵石最好的时机,可月圆之夜,也是沉渊体内魔气最盛之时,净化灵石必然会耗费他神元之力,若因此催化了魔气衍漫难抑,那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就在她面露难色,于原地踟蹰抉择时,沉渊清淡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净化五彩灵石最好的时机唯有月圆之时,今日错过了,下一次,还是一样。”
她了然,叹息,终于跟上前去。
沉渊带她进了粹华宫后园,园中静谧。风送香暗涌,小池生明镜,双桥落银晶。
沉渊于一面宫墙前驻步,墙上是紫色艳霞般浩渺烟云的菩提花茎,沉渊广袖盈风,轻抬挥手,淡色流光闪过后,琉璃宫墙上竟出现了一道玄门幻影,沉渊稳步走进去,子歌不敢多做声张,强压着剧烈的心跳,随他一起入了幻影之门。
门后竟然别有洞天。
是一间偌大的道房,空旷寂寥,行步之时,子歌能清晰的听见绫缎纱裙迤逦着滑过地面的簌簌声响。
道房无窗,道场四周漂浮着几颗幽亮的悬珠,散着莹璧之辉,照的道场中几根玉柱之上刻的银鳞盘星的玉须龙雕熠熠生辉。
道场正中央浮着一方云台,为覆的云絮轻软纯白,沉渊立于云台前方,朝她伸出手来:“拿来。”
子歌回过神后,连忙从衣袖中将装有木之灵石的小匣拿出来,递给他,却不知为何,手上微微有些颤抖。
或许是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罢。
沉渊自木匣中取出灵石,长指轻弹,灵石便携着清风向前飞去,稳稳浮于云台之上,落定后,从下方云絮内又有三颗灵石缓缓升起,与木之灵石列成一个方正矩阵,四颗灵石各散其华,一莹碧色,一莹金黄,一莹土幽,一莹水青。
四灵石未经净化,光华之中尚有浊气缠绕,沉渊负手静立,淡淡对身后人道:“离远一些。”
子歌知道净化之术仙法强盛,她灵族之躯恐怕受不住那样的神法仙华,不由点头,退后了几步。
眼前的人手指微动,正要开始行术部法之际,子歌皱眉于他身后,忽然叫了一声:“灵君。”
沉渊莹亮的指尖已有仙华乍现,闻声转过头来,问道:“何事?”
子歌心中起伏不定,动了动樱唇,最终也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沉渊目光平沉的看她一眼,不言回身。
淡紫色的祥瑞光华自沉渊两指之间漫进云台之中,雪白的云絮霎时也变成闪着灼灼祥光的紫云,那紫色的仙气着实耀眼,子歌在呆愣之中,缓缓眯起眼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沉渊的仙瑞之华,淡紫色的仙光之中浅浮一抹丹红,又想到他原来在天界的尊号,这才了然于心。
瑞华渗进四块灵石之内,将其全部笼罩覆盖,一时间,整个云台紫光绚烂,整个幽暗的道房光华满庭。
子歌活了七千多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强盛的仙华之光。
她已经愣在原地,却在仍不经意间看见沉渊微微皱了一下眉。
子歌心中迟钝却猛烈地一跳,正要举步上前,就听沉渊略带压抑的嗓音道:“别过来。”
“灵君……”
“无妨。”
子歌不敢妄动,却见他眉宇间越锁越深,只有眸色依旧沉静。
沉渊持续祭出净化之术,体内那缕乱窜游走的魔气也随之翻涌,越来越要冲破他元神的束缚。
此时沉渊无法分神,要想继续净化灵石,便顾不得体内肆虐的那缕魔气,若要以仙力将魔气压制住,便要停了这净化之术,二者不能兼得。
沉渊眉稍跳了跳,他抑住一声要破喉而出的轻咳后,指尖紫色仙芒骤然突盛,片刻后,华光渐敛,他周身的仙气也缓缓消散,又变成了进门前那位淡然平静的白衣灵君。
沉渊掌中幻化出一个略大些的木盒,指尖回风,四块灵石便悄然飞落入盒,他单手阖上盒盖,转身将盒子递给不远处的那个人,道了一声:“给。”
子歌灵魂归窍般惊醒过来,喃喃道:“这、成了?”
魔气已经不受控制,混着他的真气在体内流窜,他堪堪稳住心神,将木盒放在已经呆若木鸡的人手上,不动声色的道:“回去了。”
语罢,直径掠过她,稳步向道场外走去。
子歌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捧着的木盒,又看了一眼前方沉渊挺拔的身姿,快步追上去,随他一起出了门后,琉璃宫墙上的幻影自动消失,再没有一点痕迹。
沉渊一直快她几步,走在前方,子歌小跑着追上他,皱眉沉声问道:“灵君可有大碍?”
月凉如水,沉渊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他强压住喉间那股腥甜,稳声道:“无碍。”
子歌见他步法稳重却急,心中突沉,终于几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皱眉道:“原来苍龙星君好逞强的毛病竟是跟灵君学来的。”说罢,拉起他的手腕,覆上了两根青葱玉指。
只这一探,子歌猛地骇然抬头:“你……!”后面的话还未出口,沉渊苍白的面容自她眼前一晃,身子便斜倒下去。
子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心中已是惊恐万分,沉渊此时薄唇紧抿,斜倚在她身侧,低声艰难道:“别声张。”
魔气侵体,元神受损,真气不稳,子歌看着斜倚在床榻上的沉渊苍白到像是失了血色的俊颜,一时心绪大乱。
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