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很晚了，快到十二点。

朝心跳得很快，他觉得晚上喝的那点酒，此刻才上了头，让他觉得有些发晕。

他又多喝了几杯酒，看着江夕迟给他回的那条消息，心里莫名的酸，白天他说不认识自己，晚上又给他发了这条消息，

显然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格外难受。

他喝了口酒，趴在吧台，小心翼翼地发：“你还记得我吗？”

江夕迟很久没有回，过了一会儿，他回：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朝心沉到谷底，江夕迟又发了一条。

“有什么事吗，我女朋友叫我睡觉了。”

朝呆滞地看着那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三个字格外刺眼，他脑子一下空了。只是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然后他发现他没有看错。

酒吧实在很热，但他出了许多冷汗，那汗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涨得眼睛痛。

手里的酒变得格外乏味，他捏着手机趴在吧台，颤着手打字：“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耳边的音乐变成了大片大片没有意义的音节，身上开始泛疼，不知是胃里还是心里。

朝沉默着喝酒，酒吧里很多人买醉，有人在这里借酒消愁，有人在这里借酒结情，也有举着那几杯小酒，向老天爷借片刻的清净。

他想要清净，可“女朋友”那三个字狡猾得很，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头痛欲裂。

他本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不会记一个人记这么长时间，可时至今日，江夕迟就像是烙在他心上一样的一个疤一样，朝觉得自己很荒谬，当初是他独自离去，如今又是他不舍得忘记。

左右都是他朝一个人做的事，他渴望一个崭新的开始，江夕迟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没人愿意活在过去，那么他谈恋爱，他结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真的好难过啊。

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呢？

知道江夕迟过得很好，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他捏着那杯子，看着手机，趴在吧台上，闭着眼睛，失魂落魄。

又有人来搭讪，是个男孩儿，个子不是很高，腰肢扭来扭曲，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手上涂着亮亮的指甲，他坐在了他旁边，用他那黏糊糊的声音喊：“哥哥，一个人喝闷酒啊，有心事？”

朝扭头看他，没什么要接话的欲望。

那男孩儿倒是熟络，拉着他谈天说地，一只手大胆地放在了他的手上。

朝看他，哑声问：“你想干什么？”

男孩儿笑了笑，“紧张什么，只是聊聊，看你不开心，怎么，有心事么，可以和我说说啊。”

朝笑了一声。

在酒吧，一个陌生人过来，问你有没有心事，多半图的是下半身那档子事儿。

他看了看那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会抽烟吗？”

男孩儿愣了愣，紧接着换上一幅纯良的笑，说：“不会，哥哥教我吗？”

朝说：“好。”

夜风一阵阵吹，他闻到男孩儿身上的香水味儿，男孩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他们去了酒店，朝那间，甚至都不用预约。

男孩儿嘴里含着根烟，朝凑过去，用自己的烟给他点燃。

暧昧的眼神从他的眉眼，落到他的颈肩，朝掐了那根烟，哑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鼻尖，轻笑：“你叫我黑夜吧。”

朝问他：“为什么是黑夜？”

黑夜瞪着双黑亮的眼睛，里面是沉沉郁郁的一片黑，黑夜说：“因为我只有黑夜。”

朝看着他，推开他，问他：“你多大了？”

黑夜愣了愣，瞪着双无辜的眼睛，说：“二十了。”

朝盯着他，鼻尖笼着的，是他身上软乎乎的香水味儿，很甜的味道，朝说：“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黑夜脸上的笑于是就此终止。

他看着他，说：“有这个必要吗？”

朝看着他的脸，知道自己没有看他身份证这个必要了。

他轻声说：“黑夜之所以黑，是因为有白昼和它是一对，没有白昼，就没有黑夜，所以黑夜不可能只有黑夜，你说的是个悖论。”

黑夜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朝嘴角露出讥讽的一个笑，话音一转说：“这是心理医生跟我说的。就算是心理医生，也不可能了解，有的黑夜，真的只是黑夜。”

黑夜的眼神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