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20.
钟思远换好衣服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道长长的伤疤,几分钟内已经设想过千百种可能的原因。
方知行把疤痕遮住了,所以是不想让人知道。
是不想让所有人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钟思远无法控制的自作多情,贫瘠的想象力碰到方知行就立刻丰富多彩起来。
他回忆起开机宴途中追尾,方知行无意识蜷缩的腿,当晚他还想要检查,却被方知行反应很大的躲开。
第二天在片场的卫生间,他从垃圾桶翻出的发热贴包装纸。
到底是什么时候伤的,又是怎么伤的?都到要开刀手术的地步了,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撞一下就腿疼好几天,这样的强度怎么能在剧院完成一场又一场高难度演出?
他发觉和方知行的身体状况比起来,那点被抛弃的痛苦突然就变的微不足道。
没有什么比方知行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更重要的了。
钟思远坐不住了,他迫切的想要把方知行揪到面前,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知行先一步化好妆,云雾的主题是忧郁,他们穿着同款的雾霾蓝粗针毛衣,配合剧里的造型,Lucy同样给方知行夹了个小卷毛,除此以外,他的眼睑下方各贴一块小亮片,睫毛尾端被粘了几片白色羽毛,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抓不住的虚无感,就像后期郁然给人的感觉,很缥缈,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
他笑眯眯的跑到钟思远身边,双手握拳举到他面前:“我手里有糖,猜中了就给你。”
钟思远被那笑容晃了眼,神色愈发冷峻,他像是不愿意配合这种无聊的游戏,敷衍的随便点了一下方知行的手背。
“啊哦。”方知行摊开左手,手心里夹着一颗荧光纸叠成的五角星。
那纸是乳白色,表面是亮片,化妆间明亮的灯一照就反射出斑斓色彩。方知行眼底倒映着五色流光,看起来明媚又动人,他笑着说:“你抽中星星了耶,奖励你,给你吃糖果。”
他把右手摊开,掌心藏着一颗水果糖。
钟思远攥着星星捏着糖,明白无论自己抽到什么,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方知行不会让他输。
他把糖纸剥开,糖扔进嘴里。
混乱起伏的心绪在四散蔓延的橘子味中逐渐平静。
他必须保持冷静,方知行身上的疑问太多,他要一点一点全部弄清楚。
这个主题走的沉郁风,多余的摆件道具都不用,摄影师要求最简单的呈现。
他们站在照相机前,不怎么摆动作,方知行神色放空,体现的是茫然和麻木,钟思远冷着脸,周身包裹着冰霜。他们像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对方心里去的两个人,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
摄影师很满意,这样拍了几组,要求他们适当的亲密一点。
毛衣宽松,方知行瘦了太多有点撑不住,领口大喇喇的垮着,露出大片突起的锁骨,平添一股柔弱。
钟思远到底是受了影响,他从后抱住方知行,纠缠的姿势,一手揽腰,一手横穿前胸按住肩颈。
他深深地低下头,鼻尖沿着方知行的耳廓轻嗅,温热的气息拂动他耳边的碎发,辗转流连于脖颈,停在肩头。
钟思远很好的表达出程皓抓不住爱人的痛苦与挣扎。
方知行微微侧首,垂眼,眼尾的白色羽毛轻轻颤动,他不给任何回应,将无声的拒绝淋漓展现。
钟思远却突然收紧手臂,嘴唇贴近方知行后肩上裸露的皮肤。
方知行太瘦了,这样拥抱的姿势仿佛让骨头刺入血肉灵魂,扎的他生疼。
笼中鸟般,方知行被围困。
他没来由体会到一种悲伤的情绪,困苦的让人想哭。
他不受控制的抚上腰间紧箍的手臂,凝滞的表情一点点破碎,他像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割裂,撕开,眼前血色翻涌,他不要命般想带着身后的人一起堕入地狱。
方知行的心态完全扭曲,平静的脸孔没有分毫变化,眼底却浮现出阴鹜到极致的疯狂。
他沉入自己的世界里,崩塌、毁灭,循环往复。
头顶的灯管忽然闪烁一下,明暗交织的瞬间,肩颈间的鼻息忽然放轻。
他听见钟思远低沉着嗓音朝耳际念出他的名字――
“卿卿……”
方知行倏地睁大了眼睛。
钟思远很温柔的对他说:“拍完戏,多吃一点长长肉。”
攀升到极致的情感被彻底点燃,方知行木然的面颊上滚落一颗晶莹的泪。
那滴泪流进亮片的时候被捕捉,似剔透的水晶,楚楚动人。
“天啊……”摄影师背后,Lucy目瞪口呆的看完全程,由衷的发出感慨,“我想收回之前的话,他们之间的磁场太契合了。”
第二组拍完,摄影师翻相片给他俩看。
后面的连拍,方知行把郁然患焦虑症后的极端与疯狂完美体现,尤其是他肉/体上抗拒,灵魂仍然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对方,乃至最后那滴情绪翻腾催生的泪,绝对可以称作经典。
摄影师对着那张照片说:“我觉得这张就可以做宣传照,都不用看别的了。”
方知行手里攥着纸巾,边吸鼻子边说:“我也觉得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