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连两月，太子未再踏入东宫后院半步，一直歇在承德殿内，众人都夸赞太子仁孝。直到昨日太子才歇在清晖堂，太子妃姜氏也恢复了每日请安的规矩。

夜幕四合，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家家点点晕黄，宁静美丽，东宫里一串移动的灯火照着太子长祁脚下的路。

湖里飘来阵阵清歌，路过湖心亭，太子顺道张望了下，见一素衣女子乘一小舟缓缓而来，湖面上朵朵精致的莲花灯照亮了她的脸盘。

苏荷立在舟上，见太子果然走进湖心亭，心里一阵激动，常嬷嬷的建议果然没错。

她候在这里已经多时，初进东宫不敢她做那出头鸟，却被彤蓉儿抢了先机，直到如今她还没能侍寝，这回她不再迟疑，决定先发制人。当常嬷嬷跟她商量起这个事时，她毫不犹豫地拍板定下了，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后来居上了。

苏荷舒缓地唱着歌，待到小舟近了湖心亭，便踏上亭子，在星星莲花灯火的映照下翩翩起舞，长袖飘洒，腰肢细软，身形缓缓，轻盈柔美。

恰如那支绿腰舞：

1.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tiáo）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zhù）。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ěr）时流_（xì），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太子一身墨蓝便服，身姿高大挺拔，双手背于身后，纹丝不动，面容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不真切，双眼却盯着舞动的苏荷，眸色渐渐加深。

冯元义却在看见绿腰舞的时候心中暗叹一声不好，又见太子交叉于身后的双手手掌渐渐握紧，不免看了眼苏荷，这个苏昭训真是画蛇添足，原本太子今晚就要到她院子里，偏偏在半路来这一出，现下命运难测喽。

苏荷心中却欢欣雀跃！听她清唱，太子走入湖心亭；看她起舞，太子驻入亭中；能够留住太子的脚步，说明她已成功大半。于是想着就舞动地愈加卖力，舞姿愈加变换，如游龙如凌雪。

长祁看着眼前的苏昭训跳着他原本最喜欢看的绿腰舞，思绪慢慢飘远，眼前的脸似乎也变成了另外一张年轻娇媚的面容。

那天也是如此，他信步走在御花园中，看着在亭子里缓缓舞动的身影，心中突来一阵惊喜，难怪他约她见面却被拒绝，原来是准备了他最喜欢看的绿腰舞而在此练习。

他本想立马现身表达他的欣喜，却又想到这是她给他的礼物，若是他现在现身岂不是打搅了她给他的惊喜，遂稳了身形，却又不舍得离开，驻足在暗处观赏，却没想到看到令他心痛的一幕。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真心换来的却是她的欺骗与利用。

一舞终了，太子却没有任何反应，苏荷有些不知所措，她和常嬷嬷的设想中，太子这时应该会上前拥住她，二人相谈甚欢地走向清馨苑。现在太子一声不吭，苏荷也不敢擅自上前挽住太子。

她们早就商量好了，常嬷嬷告诉她绿腰舞乃是太子最喜欢的舞蹈，而她夜半亭中献舞一定能博得太子好感，小舟和莲花灯都是趁着傍晚偷偷布置的，为了这个常嬷嬷一早就去四处走动了，还塞了不少银子。

难道太子不喜欢看绿腰舞了，

还是太子不喜欢莲花灯？

或者只是太子压根就不喜欢她罢了？

太子沉默的时间越久，苏荷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冯元义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头低的愈低，身形愈加弓起，深怕在这个时候扎了太子的眼。心里还埋怨苏荷，真是不会办事。

亭中气氛越来越沉重，苏荷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也不敢说话请罪，只是低头福下身子作请罪状。

那段日子已成往事，虽身边伺候的知情的奴才从来不敢触及，不过太子早已慢慢忘怀，只是现在冷不丁地又看到了，心里还是极其不舒服。

又想到那次见苏荷，这位苏昭训蠢得把鞋子踢飞了；赏秋宴时，苏荷又自己把自己饿晕倒了，心中顿生不喜。

太子一声未发甩袖走了，冯元义往后瞥了一眼，不及哀叹就连忙跟上，跟着的小太监们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行人就这样又回头消失在夜幕中。

莲藕和常嬷嬷就在不远处，眼见太子一行人走了，连忙走进湖心亭，莲藕一下子扑了过去，给苏荷披上一件夹袄。

“主子，您快起来，地上凉。”

苏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太子不快，她只觉得这夜秋风好凉啊，凉得她直打颤。

晚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苏荷就上床睡了，却没想到第二天早起就被当头一棒打得措手不及。

清晨苏荷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她又恢复了自信，一次失败没什么，继续努力吧。

苏荷理了理衣裳，打起精神出门，打算去清晖堂请安。

“苏昭训，您回去吧。”没想到刚刚出了清馨苑的大门，就碰到了姜氏身边的齐姑姑。

“齐姑姑，您这是？”常嬷嬷端着笑疑惑道。

“昨晚殿下到清晖堂，说苏昭训您以后就不用去清晖堂请安了。”齐姑姑说完就笑眯眯地走了。

苏荷听到这句话，虽有清晨微光，身子却觉得特别冷，冷到骨子里。

原来殿下真的讨厌她！讨厌到不想见到她。

莲藕见苏荷木木地站着，看到一向活泼的主子这样木然，心里一阵酸涩，挽着苏荷的手臂道：“主子，您别伤心，咱们先回吧。”

齐姑姑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扯谎的。

当天苏荷没去请安，第二天苏荷也没去请安，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苏昭训惹了殿下厌弃，甚至还有人说殿下亲自说看到苏昭训就心烦，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当场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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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馨苑正院屋内。

原本东宫里的妾侍到太子妃宫中请安后，吃了早食还要到正院屋里给一苑的主位娘娘请安。不过太子妃免了奉仪们的安，所以苏荷也就没说要叶奉仪和吴奉仪请安。可是今天叶奉仪和吴奉仪偏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