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揭露
朝中大臣推举出的使臣已经出发前往乌孙,有意想将自家女儿送去和亲的大臣也都送来了画像和八字名帖,瑶姜一连两日都在殿内忙活这事。
这不是什么美差,只看着画像上的人终究与见到真人不同,若是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还能凭着言谈举止一类了解些,现下音容笑貌只剩下容和貌,看得多了难免就有些分不清。
“哎,霜雪,你看这个胡家二姑娘,和刚刚那个什么秀容的,哪个好看些?”瑶姜歪在榻上,一旁的的摘星和寒露替她打着扇子,霜雪在眼前帮着理画轴。
霜雪往前挪了挪,凑过去细细看了看瑶姜手中那幅画的画中人,拧着眉思索了下,才答:“奴婢觉得若论样貌,是何小姐漂亮些,但她眉眼瞧着过于清秀,乌孙人粗犷,只怕会觉得这般女子过于小家子气,反倒是胡二小姐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奴婢觉得应当会更讨乌孙人喜欢。”
说着还将已经被她收起的何秀容的画像翻找出来,递给瑶姜。
瑶姜静下心一瞧,倒觉得霜雪说得有道理,乌孙与中原风土人情不同,喜好应当也不一样。
“你说得对,而且这位胡姑娘瞧着不像是个柔弱的,若真去了乌孙,也应当不是个好欺负的,至少不会让人一瞧见就觉得这人软弱可欺。”
看了足足两日,瑶姜比来比去觉得这二人最合适。胡进生是在宗人府任职,他的祖母是襄阳郡主,也算有着皇室血脉,可惜已是远支,若胡二姑娘真去和亲,封了公主,也算将胡家与皇家的关系又拉近几分。
“这画像上落款只写着胡二姑娘,连个名字也没。霜雪,你瞧瞧名帖上可有写着她的闺名?”
霜雪手脚麻利,方才帮瑶姜拿过何秀容的画像,就已经去翻胡氏的名帖。
“这上头也没写呢。”霜雪展开来细细扫视,没瞧见,又递给瑶姜。
瑶姜瞧过那上头写的,心下有几分了然了。
“原来她是陪嫁丫头所生,生母没有名分,只怕在家里很不受重视的,不然也不会及笄了还没个正经名字。”
瑶姜心头惋惜,放下名帖,微叹了口气。
“可真难,她前头这十五年只怕都过得不顺心,如今自己的父亲竟还想着把她嫁去乌孙和亲,若她是亲生或是生母得宠,只怕胡进生断然不会往上递她的帖子。”
霜雪将画轴和名帖重新收整好,劝慰了瑶姜几句。
瑶姜坐直身子,饮了口茶,想起那日清河大长公主说的,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了些,狠不下这个心。但人总是要成长,瑶姜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公主府应该也快修整好了,到时咱们就搬进去。过两日寻个由头,将这里头几位出挑的姑娘都请到公主府里,我瞧瞧真人如何,也问问看她们自个儿是个什么想法。”瑶姜放下茶盏,见霜雪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霜雪,从前还不知道,你竟是个识字的,倒是难得,往后有些抄抄写写的就可以都交给你了。”
霜雪笑道:“奴婢幼时上过两年学。”
大齐朝女子能读书的皆不是一般人家,瑶姜本还想细问霜雪是个什么出身,揽月忽从外头进来,面色惶恐。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是慎刑司那边审出东西来了?”
“不是,是、是金玉咬舌自尽了!”
“什么?”瑶姜这下再坐不住,赶忙起身理了理衣服,领着人往慎刑司去。
扬州城,运盐使司,张大人跪在正堂,连声道着饶命。
凌晏坐在上头,冷眼旁观。
有了张兰嫣从中做眼线,东厂很多便摸清了张大人藏银的地方,趁夜前去,正遇上张大人带人来转移赃款,当场人赃俱获。
其实盐政历朝历代都是肥差,虽无大权,但油水却很足,扬州远离京城,只要运盐使司的人不将事情做得太过分,朝廷大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张大人这份上的,若再纵容下去,于大齐财政是个大祸患。
凌晏指着那些装银两的箱子,冷冷开口:“张大人如今可认罪?”
“认,认罪,下官都认!”张大人全然没了威风,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头,“都是下官被猪油蒙了心,才贪下这些岁贡,下官再不敢,再不敢了,求求提督大人饶过下官一命吧!”
凌晏冷哼:“饶?大齐财政一多半都用于民生,建桥修庙,养兵练兵,皆是朝廷出钱,官员奉禄亦是,张大人以为贪污些公款,只是小事吗?凌晏也只是受皇上和长公主之命的臣子罢了,如何敢替天下臣民饶了你。”
张大人早就知道东厂不讲情面,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部署地滴水不漏,绝不会被抓到把柄,甚至对凌晏不恭不敬,如今是当真没有转圜余地了。他浑身都有些抖,跪在地上流着泪。
凌晏起身,拿起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忽地笑了下。
“这里最多只有十万两银子,可依盐政收入和今年上缴的岁贡来看,只怕张大人私吞的,不止这些吧,其余银两去了何处?”
张大人听了这话,回了些神,霎时目光躲闪,不再敢直视凌晏。
“怎么,张大人有难言之隐吗?”凌晏将银两放回去,走到张大人眼前,蹲下身子,逼近他,看着他被吓得哆嗦的样子冷笑出声,“这么不禁事,右相怎么就放心选你来江南管盐政。”
“不、不关老师的事,都是下官一人所为,与老师绝无干系啊。”
“我当然知道不关右相的事,他不会蠢到如此明目张胆地从盐政敛财,只是如今确实有些银两下落不明,张大人主管盐政,又亲自贪污了这么多,不可能不知其他银两的去处吧。”
张大人思忱片刻,终于还是松了口:“若我说了,凌大人可否饶过下官和下官一家老小的性命?”
“贪污本就不是株连九族的罪,你大可不必担忧家人安危,至于你,倘若你交代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我可以考虑在皇上和长公主面前,替你求求情。”
“好,下官说,下官都说……”
凌晏坐回去,等着张大人开口。
“其他银两……下官都拿去打点朝中官员了,想着他们在京中,若得了好处,便不会在岁贡有问题时,向皇上检举下官,也盼着万一东窗事发,他们能帮着说些好话。”
凌晏有猜到过会是如此,张大人贪污绝非一两年,只不过今年特殊些,皇上病重,他便胆子大了,以为可以贪得多些。想要事情不败露,向上级行贿是必不可少之举。
“受贿的官员名单写一份给我,我会向皇上和长公主求情。”
张大人交代了账本所放位置后,凌晏亲自带着元盛去了张府,离开时却在院中碰上了张兰嫣。
凌晏原本也是打算要好生安顿她的,毕竟她在调查赃银一事上出了力,还泄露了赃银下落往后她在扬州城无亲无故,往后肯定很难过得安生。
但张兰嫣却比凌晏先开了口,她语带哭腔:“凌大人,求你带我回京吧。”
说着,竟直接在凌晏面前跪了下去。
凌晏皱起眉头,摆手示意元盛将人扶起来,但张兰嫣却不肯,仍是跪着。
“我知道你担忧的,我临走前会在扬州给你选一处宅子,再留着银子给你,你可以拿去买个铺子,做营生。你若是想嫁人,我也可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