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终章
瑶姜心里清楚,凌晏犯得是死罪,朝中大臣也大多都在等他,或者说等东厂垮台,如今落难,自然是人人落井下石。
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在她心中凌晏早就占据了很重要的分量。
凌晏身份揭晓后,却是贵太妃最先替他求了情,还求瑶姜带她到狱中见凌晏一面。
此事便是李牧抖落出来的,瑶姜原本很不放心让贵太妃去见凌晏,可贵太妃却说知道凌晏的身世。瑶姜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大牢里,凌晏站在栏杆里,瑶姜和贵太妃站在外,三人都是静默着。
“你不是有话和他说,快说吧,说完你就走。”瑶姜偏过头,她不愿看着凌晏憔悴的样子。
“这件事是我揭发的没错,但我现在后悔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年池的儿子。”贵太妃说着,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你认识我娘?”凌晏也颇感意外,他虽知道母亲小时候是生活在京城,但却从未有印象听母亲提起过故人。
“何止是认得,我和你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那日我见瑶姜戴的耳坠十分眼熟,我起初还以为是有了仿品,但转念想,那东西你娘那么宝贝,怎么可能随意给了别人,我就派了人去江南寻你娘下落,想着或许今生还能见一面,却不想竟知道了另一件事……”
提起母亲,凌晏也悲从中来。
“耳坠我娘看得很珍重,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瑶姜闻此,看向凌晏,竟不知她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
“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不知,我进宫就是为了找他,但我娘什么都没同我说过他,我不知该从哪找起,也或许他早就不在朝中为官了。我如果找到他,早就手刃了他,抛妻弃子。”
“你爹就是长平将军耿树鎏。”
“长平将军?清河大长公主的驸马?”凌晏片刻后竟是笑了,“那我们父子俩还真是没有缘分,我入宫的时候敬文太后已经去世了,大长公主与先帝关系破裂,长平将军调任西北,就算回京述职也只让自己的副将进宫,我竟从未和他碰过面。”
“是啊,也许这就是命吧。我若知道你是年池的儿子,我是绝不会揭发你的。”
瑶姜走上前,忍着泪,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凌晏他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夙夙。”凌晏轻唤她,“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早晚是要被揭发的,怨不得别人。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应娶你。”
“我不准你后悔,我没有后悔嫁给你,你也不能后悔娶我!”
凌晏叹口气,见瑶姜又落下泪来,却仍是忍住了没有去安抚。往后她可能要经历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日子,他总归是不能一起陪着她了。
“所以在长公主府行刺的人,是太妃安排的吧,你认识我母亲,或许无意间听她提起过那里可以藏人的暗道。”
“的确是我,我不仅听说过,小时候还和你娘一起偷偷溜进去过。其实你娘当时是不告而别的,我心里不痛快,所以也不想寻找她,也不曾给她去信,等过几年我想起她了,再去信,已经没有音信了。”
“太妃娘娘揭发我,我不怪你,但你若有心,便自己去皇上面前请罪吧。刺杀长公主,罪同谋逆。”
“我没想刺杀她。”贵太妃转头看一眼瑶姜,“我只是想拆散你们俩,然后让薛岩做你的驸马而已,你枕边人是我李家的人,我便可操控你了,操控了你,便等于操控了皇上。”
事情过去很久,可当瑶姜再回想起当日情形,仍觉得后脊发凉,可如今这些事都比不得凌晏的性命重要。
她想过诸多办法,也求过左相,但曹平恩说得很明白,若此番饶了凌晏,便等于皇上徇私枉法,日后必定为人说道。曹平恩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却仍旧给瑶姜指了明路。
死罪既然难免,不如就想想能否从‘死’上做些手脚。
瑶姜忽然想起那日在她的长公主府,云朵曾说起的,她和云珠被乌孙王赐下的毒酒,是被左贤王动过手脚,能让她们先假死再复活。
仪顺四年春,金陵城里,一处老旧宅子,忽然有一姑娘推门而入。
她第一次来,却像是对这里熟悉得很,脚步不停地往里头走。
行至后花园中,远远瞧见前面凉亭里坐着的男人。
阔别三年,他的背影她依旧记得清楚。
“凌晏。”瑶姜远远唤他,竟是红了眼眶。
凉亭中的男人僵住身子,这一声恍如隔世,他回头看去,那边站着的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瑶姜朝他奔过去,也不算他作何反应,直直撞进他怀里。
凌晏也伸出手,环住她,抱住她。
“我好想你啊。”瑶姜哽咽着,最后终于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可我不敢来见你,我怕被人发现你还活着。现在好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东厂提督凌晏,也没有拂熙长公主陈瑶姜。”
三年前,饮下毒酒的那一刻,凌晏并不知他还会醒过来,那天他一直盼着的人没有来,以为她怪他,直到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江南,便懂了她的良苦用心。
他知道,她一定回来,所以他等。
“怎么出来的?”凌晏顺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我也吃了药,京中如今都以为拂熙长公主已经重病而亡了。皇上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韩天启和李牧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想是时候了。”
瑶姜又说,其实曹相知道凌晏活着,他甚至说凌晏比之朝中许多官员要真实,只是行东厂该行的监察之权,却因触碰了旁人的利益才一直被曲解,实际上若没有东厂制衡,韩天启等人早就更加猖狂。
“我其实也有私心,我做错了事,不该被原谅的,无论如何,不该欺君罔上。”
“可是你也做了很多好事啊,纠出很多朝中黑暗,也算功过相抵了吧。”瑶姜从凌晏怀里抬起头,“我现在不是长公主了,只是寻常庶人,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我哪敢。”凌晏低头,与瑶姜额头相抵,笑着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个碌碌无为的人,夙夙不嫌弃我便已经很好,我怎么敢嫌弃你。”
“是哦,你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这么老了,是不是该早点和我生个宝宝才是啊?”
“你不是说不喜欢宝宝?”
“那还不是以前以为你是太监啊!”瑶姜又记起当初还没问完的话,假装生气,“你当初为什么瞒着我,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仪顺五年夏,瑶姜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娘亲,生下的是个女儿。她欢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