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到桃源,祝深直奔屋内,一刻也不停留,生怕那卧室长脚跑了似的。
方姨听见响动,连忙探出头来看,“深深?”
祝深一心只往楼上跑,没顾上应。
方姨便以为他是因为钟衡错过了他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才生气的,便宽慰道:“阿衡也想不到他会临时出差嘛,深深别气啊,你的蛋糕我叫王秘书给他带去了,放心吧,阿衡肯定会吃完的!”
祝深没说话,一路冲到了楼上,推开了钟衡的房门。
方姨大惊失色,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跟了过去。
――已然晚了,只见祝深伫立在了钟衡那面书柜的面前,回望着方姨。
方姨瞬间顿在了门口。
“阿衡……他……不让你看……”她讷讷地开口,眼眶里却噙满了激动的眼泪。
尽管是这样说,她的步子却是一步都没有迈进屋内,显然说出的话是有违她本意的。
终于,房里的秘密能见到天日了。
而它们的天日,正是祝深。
祝深闻言,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她,缓缓地开了口:“您要拦我么?”
“不……”方姨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轻轻摇了摇头,阖上了门,轻道:“我会当做不知道。”
钟衡只说要她在时拦住祝深不要打开书柜后的壁门,可眼下,她不在。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钟衡刚准备去D国接祝深回来,可随即又见他自嘲地笑了一笑,“他应该不会对这里感兴趣,他应该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直至今天,方姨一回忆起钟衡那落寞又黯然的神色,便止不住地心疼。
她想,祝深早该进去了。
――祝深自己也觉得自己早该进来了。
“哗啦”一声拉开门,从外面掀进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响了壁上挂着的铃铛,叮叮作响。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祝深隐约看清了,这铃铛是他在霓城时送给钟衡的龙铃。钟衡回他一句“霞霞”,他还嘱托钟衡一定要保管好。后来他进钟衡卧室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它,还以为钟衡不知道放在那里了,他一直没有问,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看见了。
原来,与他有关的东西,钟衡一样未丢。
那么这间屋子,又藏着多少个与钟衡有关的秘密呢?
外头的光斜斜地打了进来,却只能看见一角明亮,照不进最深的地方,祝深只好在墙上摸索着灯的开关。
手指触到一处凸起来的按钮,应该是开关。指尖轻轻一按,黑暗的屋子便立刻被光亮笼罩。
祝深一回头,马上顿住了――正对着他的那一面墙,赫然挂着《风信子的背影》。
他的瞳仁骤然收缩,不知是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光线,还是没有预料到这汹涌隐忍的爱意,他靠着墙,双手紧压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忽然想起他心血来潮与钟衡去Y大吃烧烤那天,钟衡还问他展出《风信子的背影》那次的画展他在不在?
听到他否认的回答以后,只听钟衡轻轻说了一声,挺遗憾的。
直至今时今日,祝深才知道当时钟衡说的遗憾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年钟衡是特意去L国见他的,未承想却扑了个空,误打误撞地捡了疏忽的工作人员的漏子,隐名匿姓地买回了这幅画。
还记得当时他们遇到了钟衡的大学室友邱喻,邱喻说大学时代的钟衡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成天忙着赚钱,又说在学校见过自己的画。
原来,竟然是为了他。
十九岁的钟衡为了买回他的一幅昂贵的油画又费了多少心血?
祝深无法想象。
他的一颗心好像被揪得生疼――钟衡还不知道这幅画画的就是他自己,那么这七八年间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看这幅画的?
祝深不敢再想了。
这间房子,大得可怕,甚至要比钟衡的卧室还要宽阔。
这绝不会是钟衡临时起意辟出的房间,方姨说过,整套桃源合院的格局设计甚至是不起眼的花花草草都是经过钟衡把关的。祝深这才知道为什么就连桃源的一砖一瓦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原来这根本就是钟衡根据他的审美而建造的。
而真正属于钟衡的角落,只有这间屋子。
――那时钟衡要他住在这里,他说了什么?
【“我住在这儿不大合适吧?”
“你不喜欢?”
“倒不是不喜欢。我是真觉得不大合适。”
“你就住在这里。”】
祝深的手攀上了壁柜,狠狠地握住了边缘,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的指甲和骨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和发青,可他却像是失去知觉似的,心里空荡而发麻。
说那话的时候他一定是慵懒且不走心的,心里盘算的只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他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了钟衡多少次心?
似乎有什么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冰冰凉凉,恍惚间,祝深才发现自己流泪了,止也止不住。
抬手擦了擦,在模糊的视野里,祝深看清了这屋子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