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47
晚些时候,间月柔不放心,还是从医院给时鹿打了一通电话。
做了一夜手术的江启鸣至今未醒,车子整个前身被撞得稀碎,事发时有一块尖玻璃从他的右眼插进去,这只眼估计是要坏一辈子了。
担架上送过来的时候,全是血。
前妻一身名贵大貂,毫发无损,她刚坐上顺风的士,还没过高速路的收费口就被交警拦了下来,说要让她回去配合调查,毕竟是人为造成的追尾事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时鹿抱着手机,听见那边母亲刻意冷静的口吻:“妈在你的糖果盒子里留了些钱,这里的事你别管,妈能应付的来。”许是想到了什么,间月柔顿了顿,接着对时鹿说:“好好学习,好好爱惜自己。”
时鹿知晓这句话的意思,她沉默着深呼吸了一口,对间月柔说知道,让她别担心。
母女俩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却突然出现杂音,是江骋。
那个脾性古怪又生的阴柔的少年,她名义上的继兄。
“喂,老太婆,那边有人叫你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得这样大声,时鹿能很清楚的听见,一听见这声音,她顿时感觉仿佛心脏口被吐信子的蛇缠绕着舔舐了一圈。
黏腻又令她觉得无比恶心。
这声音不禁让她联想起,四年前的夏天,她第一次见到他时。
少年躲在门后,没有半点声响,用那双阴沉沉厉鸷的双眼死死盯着她,时鹿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后续被间月柔提醒要主动问候一声哥哥好时,那个不甚讨喜的少年直接无视了时鹿横在半空中的手。
经过时,在她耳边,低不可闻地骂了一声‘小婊.子’。
这是时鹿跟他第一次的见面,也是她第一次被异性说这样难听的字眼。
时鹿皱眉,陡然开口:“妈...?”
“别担心,妈一会再打给你。”
“嘟嘟。。”电话挂断。
时鹿还呆坐在窗口,她努力按压下心底对于继兄的反感还有排斥。
她其实应该感谢间月柔中学将她送到国初,不然她会跟这个恶劣的少年,共处一个屋檐多年,可一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她又使劲摇头。
她宁愿不去国初,宁愿被偏见,宁愿跟他一个屋檐,也不要去国初。
因为这样她就不会认识潘盼,不会认识秦放,也不会酿成那样的悲剧。
她压根压根就不应该来这里念书。
这一切从最开始,其实就都是错的。
从林择深离开到现在,时鹿没吃半点东西,后面的柜架上有面包还有间月柔买的几根香蕉,这似乎又是她头一回给时鹿买非红色的水果。
时鹿没什么胃口,胳膊抱着双膝,呆呆的注视着桌子上的老年机。
易虎每天都会给她发作业内容,还有老师讲了什么课题。
她每次都匆匆只回一个谢谢,亦或是后面几天她压根就没找到手机。
时鹿打开信息栏,一条条又重新浏览了一遍,再一条一条认真的编辑长句子回给易虎。
发完时鹿又垂下脸,将脸埋在膝盖。
膝盖那里的小疤细看其实是有些狰狞的,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极端情绪下的自虐。
现在再看,其实有些幼稚。
不会有任何事会因为她单方面的自虐,来改变半点。
同时她也不会知道,当男人望见这道疤时,心里会想些什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只记得昨晚,她注意到,男人眼角下的刮痕已经淡的看不出痕迹来了。
时鹿又陡然间觉得这是一丝丝细微的宽慰。
这是这些天,面对这么多突如其来压在她心头上难耐重担,陡然横生的那么一点点迂回的暖色。
他的脸,没有留下疤,不会在他好看的脸上,留下缺憾,日后同样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
男人说他晚上会过来,但是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会来。
天色依旧很不好,暖风裹挟着尘埃,一边是阴云一边是隐隐约约被遮蔽的橙红色的落日余晖。
看着迥绝又像两个极端。
东南沿海的城市,温差大,而又变化多端,跟北方的粗粝之感完全是两回事。
这会是五月,天一会热一会冷,无常的令她生厌。
但是,她又逃离不了。
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又似乎将她毕生最精彩最巧合最陡峭的时光都承载了遍。
这一切都要从那个,被野猫吵醒的夜晚开始说起。
从她赤脚走向窗边,习惯性地朝楼下随意看了一眼,看见孤零零可怜的男人时。
从那一刻开始,她每走一步,都似乎是一场赌局出牌的预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