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入梦
听完了回答,离荧惑眉头蹙的更紧了。
止离在九州俗世名声的确不显,她掌梦寤,香火供奉比不得那些掌瑞雨平安的。别说在平民百姓间,就是许多庙宇都未立她神像。
离荧惑忽然想到了什么,半蹲下身往神像底座探去,那儿模糊的刻了两个字,除秽。
“没有名字。”他低声道。
无论庙宇还是自家供奉,按规矩都会在所司之事前刻其名讳。而这仙家塑神像时,更会小心谨慎,再三检查,不可能遗漏这么明显的问题。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是衔蝉自己要求的。
霎时间他在想,如果不是仙家世人知晓,这前面刻的会不会是止离的名字?
“可……”离荧惑欲言又止。
“天域没有这个规矩是吗?”白玉京淡声道。
他说这话时,湿漉漉的眼睫半垂着,尾尖处缀着点粼光,显得格外冷。
天域从来没有香火供俸延寿的说法。衔蝉也是仙神,她应该也清楚,香火供俸不过锦上添花,根本无法延寿,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离荧惑仰着脸,他隐约感觉到,白玉京不太高兴。
是因为止离吗?还是想到旁的什么?
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白玉京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旧事。
他语调平静,粼光随眼尾轻颤了下,如蝶振翅。
这下轮到离荧惑不高兴了,他心不在焉地走到章书旁,踹了他一脚,“你不是识路吗?还不快起来。”
章书不知道这位祖宗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个扭头又不高兴了?
他怕离荧惑,但也怕暗道,所以他折中的选择了自认为最好说话的白玉京。
章书揉着那条受伤的腿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对着白玉京唯唯诺诺道:“公子,这暗道晚上真不能走。”
离荧惑气笑了,“走不了?那就永远别走了。”
他刚要擡手被一旁的白玉京摁了回去,“不是说手疼吗?”
原本心如死灰的章书以为自己要看到希望了,结果对方淡淡转眸,“我来。”
章书硬生生被这一眼吓得寒毛直立,不敢犹豫的他哈哈一笑,飞快道:“能走能走,我刚刚开玩笑的!”
他转过身沿着石壁摸摸敲敲了几下,确定他们现在到底掉在了哪儿。
“公子。”章书确定好位置后,大着胆子询问:“因为后边通的是清晖,当初这暗道特意修的四通八达,每一条都是不同的落点,我们走那条?”
白玉京:“离秦家近些。”
章书想到他们刚刚隐隐约约提到的秦或,一声不吭地点头带路。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条向上的石梯,章书轻声说了句“到了”。他上前掏出钥匙,把上锁的木门翻开,爬了出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擡头看见周遭摆设,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不对……”他苍白着脸喃喃道。
“不对什么?”
章书手臂颤抖擡起,“这里不是暗道落点的地方。“
白玉京目光扫过屋内,这里一应物件都清雅精致,看起来很新,应当不常住人,但并没有沾上陈朽,不难猜测常有人来打扫。
“接手暗道后,我曾来踩过点,就是一普通的房舍,与现在大相径庭。”章书神情恍惚,“怎么会……”
外边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章书猛然走到窗边,一把推开——
繁荣的街道上,各式的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往下看去,一群不大的孩童围在一个货郎面前,叽叽喳喳指着那一架子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可自秦家被几近灭门后,清晖就荒凉了下来,章书前天还来看过,只剩下零零散散几百户人家,因为与秦家有过牵扯恩惠,还留在这。
而现在……却是一副秦家还未被灭门时的模样。
离荧惑在推开窗的刹那,便感受到了浓烈的恶意。他身形虚闪了几下,原本清俊的面容变得陆离起来,像被泼上了一团混乱的颜料。
白玉京将他扯到身后,“这里煞气重,待会不要离我太远。”
离荧惑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这是幻境?”
白玉京纠正,“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梦境。”
“止离……”离荧惑低声否认,“不对,她死时,甚至还没有秦家。”
秦家是近万年才慢慢显赫起来的,先前一直寂寂无闻。而止离,她早就死了三万余年。
怎么看她们都不可能扯上关系。
“止离早死,衔蝉却活了许久。”白玉京似在回忆,良久后才继续道:“她死前,唯一见过的人就是衔蝉,我当时不在天域,等回来后只闻死讯。至于止离的尸身和仙器,都被衔蝉带走了。”
“仙器失主不应该收——”回来吗?
离荧惑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先前从未想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