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掳
被掳
闻星河一愣,他其实是怕秦或深陷仇恨,不得解脱。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劝他不要怨恨呢?
不管真假,秦家满门只剩下一人,这是事实。
沉默片刻,他循着记忆念道:“上玄上清,扶光剑宗,琼州解氏……”
上三州幅员辽阔,上清,剑宗,解氏,是这其中最为显赫强势的宗门世家,旁人说起,都会下意识冠以州名。
这三个联手,不怪秦家毫无反抗之力。
见闻星河毫不避讳地念出剑宗的名字,秦或不由得侧目,动了下唇不知怎么开口。
闻星河似知他在想什么,等把名字念完,他问道:“秦或,如果有这些宗门世家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但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你会杀了他吗?”
秦或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昏黄烛火透过薄薄的眼皮,晕染出大片绛红,像极了滑过剑刃滴落在地,染就青石的血。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伴随着闻星河念出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
他们许多比他大不了多少,昨日还在同他笑闹,今日便再也睁不开眼,连尸骨都没人敛收……
闻星河没有催促,反而心下松了口气,如果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才需要小心。
良久后,秦或睁开眼,“不会。”
他身上有桀骜骨,不会低头,但也不屑于滥杀无辜。
“我信你。”闻星河一字一顿道:“也请你同样记住今天之言,若有朝一日你滥杀无辜,我会亲自将你压回上清殿。”
这话是警告,也是提醒。
闻星河见过不少邪魔,是突逢事故后堕入此道,所以知晓那不限天赋心境便可拥有的修为,就像无人漠地突然出现的清泉,引诱着人不顾一切。
哪怕转瞬即逝,如同海市蜃楼大梦一场也在所不惜。
他不希望秦或也落个这样的下场。
离荧惑啧了声,“像你们这样活得严于律己,可真没意思。”
“连怨恨时,都在告诉自己,不得放肆。”
闻星河没有生气,耐心道:“可若是人人都不顾理法,按着性子行事,这天下不就乱套了?”
离荧惑笑了声,“唯恐天下不乱。”
闻星jsg河:“……”
他差点忘了,这是个喜怒无常的煞。
闻星河想起曾经花船上的闲语,他是真的不明白,据离荧惑所言,自小他便被白玉京带走,放在膝下教导,为人处世耳濡目染下,怎么没沾上半点白玉京的沉稳淡然?
铮然一声,闻星河收剑坐了回去,清理干净桌面上的灰烬后,从储物戒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个隔绝气息面容的幂篱,放在秦或身旁。
长长的白纱垂在地上,能遮盖住全身,上面繁复的纹路证明这是一件灵器。
闻星河解释道:“你初来乍到,不清楚这儿的景况,邺城现下正受邪魔侵扰,附近有不少上清殿弟子。”
“他们已经得了上三州传下来的通缉令。”
秦或道了声谢,他也知自己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除了胸口的字迹,还有一袭妖异罕见的白发。
白发在化成人形的精怪中比较多见,常人不是没有,但在秦家人倒是头一例。
所以秦或刚生下来时,曾有人传过不是秦家家主亲生子,后来见秦家主对他疼爱有加,这样的流言才渐渐消了下去。
离荧惑听了闻星河的话,有些意兴索然地打量着秦或,除了先前惊鸿一瞥的字以外,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值得解清池兴师动众杀他的。
他素来不喜这些绕绕弯弯的,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将此事抛之脑后,眼神阴鸷地看着已经补进白玉京怀里的人。
离荧惑在心中感慨,我果然是脾气好了,竟然没在第一面时就出手将人摁死。
屋里的两人敏锐察觉到不对,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卧房颤动,珠帘帷幔,瓷器摆件摇摇晃晃碎了一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留在白玉京衣襟上的剑气察觉到危险,清越的鸣叫一声,丝丝缕缕的化成一道屏障,庇护住众人。
闻星河稳住身形后,倏忽看向有了前车之鉴的煞,“离荧惑,你……”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不是,立马噤声。
离荧惑对上他的视线,炸毛道:“闻星河,这回可不是我。”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闻星河嘴里道歉的话一顿,他果然还是不能适应离荧惑,这样纯粹,不加掩饰的说话方式。
剑气只护住了人,雨水从掀翻一角的屋檐间淌了进来,闻星河皱了皱眉,心道,这什么运气?要是再住几天,是不是整个城主府都要塌了?
直到屏障消散,隔绝在外的气息涌了过来,他才意识到,是邪魔!
闻星河眼神一凌,起身还没走两步,突兀转头,“白玉京。”
白玉京依旧懒懒坐在木椅上,连衣袖发丝都没乱,要不是周身瓷瓦碎了一地,甚至让人以为先前的震动是个错觉。
他擡眸问:“怎么?”
刚出声就察觉到秦或抱人的手一紧,白玉京安慰地拍了拍后颈。
闻星河见此情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