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姚戈进房间之前,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亮着的灯。他多想嚣张地让许子航大摇大摆地进门,可是他不敢赌,他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你好好准备期末考。
许子航坐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手紧紧地握着拳。哪怕他们彼此承诺距离不会是阻碍,心里也清楚接下来的路都是层层障碍。
姚戈老老实实地去参加了托福考试,对出国需要的一切步骤都服从安排。即使他还是不和杨亦雯说话,但至少愿意到饭厅吃饭,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许子航每天晚上补课结束,都会再跑一趟姚戈家。那个时间点,杨亦雯和赵丰年都待在客厅,许子航不进去,姚戈也不出去,两个人就隔着院子打着电话,互相望几眼,许子航会赶在门禁前回宿舍。
等夜深人静,姚戈再偷偷出门,拿下挂在门把上的袋子,有时候是奶茶,有时候是蛋挞,还会有一张纸条,写着“想你爱你”这样无意义却可爱的情话。
*贝贝,我想你想疯了。
姚戈打开今天的纸条,放到自己的木桃盒子里。他刚合上盖子,房间门就被敲响,姚戈瞬间坐直身体,快速地把木桃盒子塞进抽屉。
敲门声还在继续,姚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拉开房门,杨亦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什么?”姚戈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姚戈,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杨亦雯忍了几天,这两个人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地不把她放在眼里,简直得寸进尺。她看了一眼姚戈房间,语气温和地警告他:“别再搞这些小动作,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姚戈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抿着嘴和杨亦雯对视,这几天沉寂的恨意又开始沸腾,快要将他整个人炸开。
杨亦雯始终举着那只手,直到上面放上一个手机,门在她面前“砰”地砸上。
姚戈背对着门,急喘几口气,走到书桌旁边打开电脑。
果然,网络已断开。鼠标被狠狠地砸向墙壁。
杨亦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捏紧手心的手机。
躺在床上的许子航同样不好过,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翻了个身。被他丢在一边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短信:“我是杨亦雯。晚上不要再过来了。”
只是开始,一切都是刚开始。许子航睁着眼憋着气,脸埋进水里,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屏蔽,听不见声音也感觉不到痛,只要他咬牙坚持住,憋得越久越好。
“靠!”顶着鸡窝头抠着脸的老三按开灯后吓得把打了一半的哈欠吞回去,“你干嘛呢?”看清楚是许子航后,老三的心放回肚子里,眯着眼睛脱下睡裤,一边对准坑位一边回头看大半夜不睡觉埋在水里的许子航,“喂!”
许子航猛地抬起头,大喘着气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布满红血丝的自己,水珠滑进脖子里,浸湿他的衣服。
“没事。”许子航抹了一把脸,哑着声音说,“睡不着,洗把脸。”
“哦。”迷迷糊糊的老三提了提裤子,挤到他旁边洗手,被冰冷的水流激得发抖,“冻死我了。”
冰冷的水正好让许子航将自己的情绪冷冻,凉意渗透进血液里、骨头里,侵蚀他无用的痛苦。许子航在这时候才发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了解姚戈,他不认识姚戈的朋友,没有找到他的办法,一旦切开联络,姚戈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落到何处,而他握着空落落的线轮站在原地。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他不死心地又偷跑去姚戈家,想碰碰运气。
“许子航。”
许子航猛地停住脚步,杨亦雯站在她家门前十米远的秃树下,抱着手臂等在那里。
许子航对上杨亦雯疏离又戒备的眼神,明明她还没开口,许子航就开始头皮发麻,他的脚尖稍微挪动了一下,低头小声应道:“……阿姨。”
早在许子航踏进小区的时候,杨亦雯就接到门卫电话了。
“还来这里做什么?没有收到短信吗?”杨亦雯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男生,就知道不会轻易乖乖听话,她心底一阵烦躁,“阿姨给你留点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许子航沉默着不说话,他向来脸皮都很厚,但是此时此刻他仿佛被剥光了游街示众一样难堪。许子航伸手扯了扯毛衣领,刺麻的痒意让他不舒服。
杨亦雯抱在胸前的手指在手肘上敲了敲,微转过身往家的方向瞥了一眼,转回来,开门见山道:“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麻烦你不要再和姚戈纠缠不清。”
许子航猛地抬起眼,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瞪着杨亦雯。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暗度陈仓小偷小摸的心思。”
杨亦雯被许子航直勾勾地瞪着,火气也上来了。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就一直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对着许子航一句重话都没有。在她的想法里,别人家的孩子,轮不到她来教育。但是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仿佛在一点点试探自己,就是要和她作对一般不肯罢休。
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工作和应酬都没能让她如此心力交瘁,而这种无处发泄的压力全都转成一股暗火,火舌蹿出来,终于还是烧到面对着她的许子航身上。她曾经对许子航的信任在此时全都化成尖锐的利器,不管不顾地刺出去:“以前你是什么目的接近姚戈的我都不和你计较,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再来影响他了。”
许子航的嘴唇动了动,手用力地抠在双肩包的包带上,这样的猜忌仿佛在扇他耳光,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顶嘴:“我没什么目的,我喜欢他而已。”
“喜欢?!哈哈,”这一句“喜欢”着实令杨亦雯发笑,十几岁的人以为一句喜欢就能理直气壮,她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尖锐又刻薄地反问,“明知道他要出国还来这里动摇他就是你的喜欢?你替他想过吗?你那点廉价的喜欢我看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自私自利。”
“我……”许子航百口莫辩,他也不想辩解了,又重新低下眼,沉默应对。
杨亦雯看他这副拒不配合的样子,愤怒就像喷井一样冲出来,也许是憋得久了,她指责他的别有用心,她将他们的感情贬得一文不值,许子航在乎什么她就嘲讽什么,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顾不上什么伤人不伤人,姚戈就是她最重要的意义。
许子航得了失语症一般,在杨亦雯咄咄逼人的气焰中节节败退。
最后杨亦雯口不择言道:“你爸妈这样教你的吗?他们送你来奈城是为了让你和男生在房间里乱搞的吗?”
这句话一出口,杨亦雯猛地顿住,清醒过来一般,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许子航,她的情绪如潮水般骤然褪去。
许子航在那一瞬间掉进零下三十度的冷窖里,所有的倔强和少年人的自尊心全都被打得支离破碎。
两个人面对面无言地站着,良久,杨亦雯把自己刚才激动时不受控制滑落的泪痕抹去,恢复了得体的样子,缓和下语气说:“刚刚阿姨话说重了。”她深吸一口气,“总之,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阿姨。”叫住转身要走的杨亦雯,许子航开口问道,“姚戈还好吗?”
杨亦雯沉默了几秒,碎发被她往耳后别:“他好不好,都不是你应该管的事。”
杨亦雯没有再管许子航,她刚才情绪太过激动,胃又开始不舒服,一进家门才松懈下来。
“和子航聊完了?”赵丰年见她脸色不好,关心着询问,“人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