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兴哭
夜雾朦胧,城市被笼罩其中。
街道上撑伞的行人来往走着,步履匆匆。“鸦”的招牌立在拐角的十字街道口,灯火绚烂,车水马龙,繁华中透着些许迷离之感。
身穿黑服的少年走进这家俱乐部的大门,他身材颀长,苍白消瘦的手指尖上勾着一把还滴着雨水的黑伞,从旁的侍者立刻上前接过,为他引领前路。
进入电梯,直达七层。常聚的斯诺克室里,和他同龄的人七七八八的落座在各个区域,贺皿放下手里的球杆向他看过来,“怎么样?”
舒临安接过侍者递来的毛巾,拭了拭手背上残留的水珠,“没什么两样。”
“临安哥,你到了就过来玩一把呗。”有男孩子在球台前吆喝,“我们都被贺皿虐了一上午了,你快来替我们主持公道!”
不等舒临安回话,贺皿率先出声驱赶,“去,期中考考完了才让你们出来放松的,别瞎嚷,自己玩自己的。”
他安排好了这群男生,又走到舒临安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语气难得正经,“还好?”
“你指什么?”舒临安背往后一靠,目光注视着半空,“今天扫墓去的人?”
贺皿看他一身黑服,袖口的地方遗留着一片菊花的花瓣。舒临安顺着他的视线两指捻起这片花瓣,扔进了垃圾桶里,贺皿尴尬的移开眼神,“斯诺克,来一盘?”
一杆进洞,有个男生兴奋的跳起来,“打了半天,就这么一个球准!”
舒临安看着5号球从网袋里一路掉到最深处停住,和前一个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兴致缺缺,“不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我就是来打个照面,今天先回去了,你陪他们好好玩。”
“别啊。”贺皿一把将他按回原位,表情略显稍显急切,“不玩斯诺克玩别的,你一个人这么早回家干吗?”
今天是舒临安爸妈的忌日,贺皿和舒临安认识多年,知道每年的这一天对舒临安来讲都尤为“特别”,他是真不敢让这人回家独自待着。
舒临安眉间浮现出不耐烦的情绪,贺皿装作没看见,又招呼了后面还在打球的一群人,“走,去三楼ktv玩!”
一群男孩子风风火火的坐着电梯到了三楼,边走边兴奋的讨论着待会儿进包间后要唱哪首歌点燃全场。舒临安在后面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忽然觉得异常烦躁。
正对面的过道恰好又有另一群人涌了过来,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两方交汇,各自都往右避让,开了道。
“楚谨朝,你真厉害!”旁边人群里人夸赞另一人,“比起你弟弟次次考第一,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保证每次都考进前三的,也太稳了吧……”
变声期的男孩用高亢的语气讲着话,进到舒临安的耳朵里是说不出的聒噪。他蹙起眉,另一段截然不同的嗓音又立刻响起。
“没,运气好而已。”走在最里侧的男孩笑声回答,嗓音温和似拂开霜雪的风,又裹挟着几分清泉般的纯粹,如清风拂面,霎时将舒临安心底的烦躁吹散的干干净净。
他侧目往那说话的男生脸上一瞧,那男生刚好望过来,和他视线相交。舒临安漫不经心地打量对方,脸生的倒是很好,眉间含笑,一派温声笑语的乖学生模样,连带着左嘴角下方那颗美人痣也显得格外温情。
见舒临安望着他,他率先扬了扬唇角,对舒临安露出一个笑。舒临安看见这笑,却不知联想到哪一处,也学着他的神态,轻扬唇角,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隔着人群擦肩而过,舒临安跟着人流进到包间。
密闭的空间内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鬼哭狼嚎的歌声,贺皿拿着助兴的手铃一个劲的在他面前摇,使劲浑身解数的想将他逗乐,“舒临安,舒大少爷,一起来快活啊!”
舒临安一掌挥开他,转身就走。贺皿急了,丢了摇铃赶忙追过去,“你又干嘛去?”
舒临安双手捂耳朵,“我出去清静清静!”
“你确定?”贺皿有些不相信,“不是偷偷回家?”
舒临安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我就算回家也是光明正大的回,贺皿,你想今天当我一天的跟屁虫?”
“去你的,我不是担心兄弟吗!”贺皿推搡了他几把,“整个鸦,你随便逛,就算真要走……也先告诉我一声。”
舒临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拉开门出了包厢,耳根子瞬间清静不少。他心里清楚,贺皿平日里跟豺狼虎豹似的性格今天转性了对他多加关注,不过是怕他又干什么出格的事。
即便他真干了,又能有多出格?左右不过他家里靠山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今天早上给他父母扫墓时叔婶的嘴脸,他内心里除了轻蔑,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行走间,已经到了吧台。
夜还不够深,调酒师面前的吧台处零零散散的仅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坐在角落的让舒临安觉得有些眼熟,只见他伸出手,从调酒师的手里接过了一杯用鸡尾酒杯装饰的饮品,看外观,像是玛格丽特。
舒临安百无聊赖的在光线略黯的沙发椅上坐下,他看着那男生的侧脸,明明半个小时前笑容似清风,此刻竟是面无表情,冷硬的如僵石,即便是舒临安远远的望着,也能感受到那张脸上阴暗的情绪。
神情大变,就像是演了两张脸的同一个人,只不过,不知道他扮演的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他招过一个行走的酒侍,饶有兴致的问:“你们俱乐部,现在也敢把酒卖给未成年了?”
那酒侍认识他,顺着他眼神看的方向,脸色大变,即刻就要上前阻止,又被舒临安出手拦住,“算了,这次别管。”
吧台前的光影迷离,蓝紫混杂的光晕从上至下笼罩那男生的上半身,舒临安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后,最终落在唇下的那颗美人痣上。
情绪的变化,灯光的暗昧,就连这颗痣也变了味,露骨又神秘,像是在诱着他去把玩。
他酒杯中的鸡尾酒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吧椅旋了半圈,将身前的酒杯往里一推,下了椅子,往另一条的通道口走去。
他走到一半时,突然侧过头,往阴影处的某一点看过去。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无甚表情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个笑,和初始无疑,温柔似浮风。
舒临安依然回以一笑,笑到一半又蓦地顿住。
少年朝他勾了勾手指,光明正大的勾弄着他。
又在下一刻,转身走远。
舒临安忍不住轻笑出声,抬脚几步追上去,不出意料的在走廊的死角再次遇见他。
“等我?”舒临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语气有些上扬的轻佻。
对方并不答话,背靠墙壁,双手环肩的打量他,眼睛里有着和他一样的笑。
舒临安又道:“未成年来酒吧喝酒,同学,你想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