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师特许你不用上晚自习。走吧,我送你。”晏朝雨开口道。
“你们说了什么?”我问。
大多数时候我并不好奇老师和家长的谈话,但鉴于今天是晏朝雨,我容忍自己的好奇心疯涨了好几个度。
“她说,”晏朝雨微微俯身,“你很乖。”
听起来像是转述,可我却在他坦诚直白的视线下生平头一次红了耳根。
“乖学生不会打架,也不会被退学。”我确信我没有在害羞。
“谁说你要被退学?”他诧异地说。
我在他和老师谈话的时候已经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倒也算不上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校长的老婆啊。”
“哦,”晏朝雨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似的,“当然会有人被退学,但不会是你。”
我只当他是在安慰我,然而我已经料定自己即将被逐出学校,默默在心中打好面对周玉莹时解释的草稿。
我和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平时少不了有学生追逐打闹的地方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只有微风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晏朝雨似乎是好奇:“所以,你和他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但他似乎还是在等待,我想了想,“是他们先挑的事。”
具体是如何挑事,我仍然闭口不提。
“先撩者贱。”晏朝雨点头,“你做得很对。”
我很少听到这样的肯定,尤其还是在我和别人打了一架之后。
他好像理所应当地认为我说的是事实,一点怀疑也没有,也没有反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就这么一说,他却也真的相信。
“打架就是对的吗?”我问。
斜飞的光线跨过晏朝雨的胸膛,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打架重要的不是这个行为本身,而是它的动机。”
上车后我系好安全带,晏朝雨伸手掰过我的脸仔细打量:“小脸给揍的,去趟医院。”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下颌的皮肤,带着一阵涟漪在我心头漾开了好几个波纹,我没有扭开头或是甩开他的手,他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三四秒便放开了。
其实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之前吓人,额头上破了个小口子,一直在渗血,等他来的时候我去卫生间清洗了好几遍,如今额发垂下正好挡住了那口子,这张脸看起来才不显得更加狼狈。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有意思。”晏朝雨一脚踩了刹车,“我舅舅家的小孩儿手擦破一块皮就能嚎一上午,他跟你差不多大,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这么不禁疼。”
我不服气地说:“你那是以偏概全。”
天上地下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哭了就会有糖吃,有的人哭哑了嗓子也得不到一个安慰的拥抱。
“我偏要以偏概全。”晏朝雨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撒泼耍赖的年纪,学什么少年老成。你满十八了吗?没有吧。”
我一声不吭地转头看向窗外,在我独自走过的十几年里,从没有人把这样的无理取闹说成是理所应当。
等红灯的时候晏朝雨也不安分,伸手靠近,擦过脸颊,按了按我红肿的额角,我痛得要跳起来,怒目而视:“你干嘛!”
“痛不痛?”他平静地看着我。
我不悦地拉开我们的距离,没好气地反问:“你说呢?”
“痛就对了。”晏朝雨说,“以后痛了要说,委屈了也要说,懂吗?”
“装什么小哑巴。”
我微微低头,让落下的发丝遮住了有些慌乱的目光,像个被戳穿了什么小把戏的孩子,一时沉默起来。
“又装。”他看我一眼笑道。
“谁装了?!”我的恼羞成怒在他眼里仿若很有趣的即兴节目,总之他看起来很高兴。
晏朝雨说:“你看这不就好了嘛。”
他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气急败坏,我打开车窗任风飞快流向车内揉乱我的头发。
“一点也不好。”我低声说。
这样一定不像我,羞愤的、没有克制的,这不是我。
他让我放任自己打破从小加诸于身的束缚,就像打开鸟笼对鸟儿说“飞吧”的人。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也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