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农村人早起习惯了,敖富贵和郑哥天不亮就醒过来,看着一旁空空的床铺,到底是没住满。
三人间的价格享受了两人间的待遇,两人都感觉赚了一笔,絮絮地说了一会儿话,等天大亮了才起床洗漱出门。
四处看看,吃个早点,再去打听一下哪里有锣卖。
城里的早晨和农村完全不同,这个点农村都下地干活了,而城里街上还是冷冷清清,那些铺面更是没开门,这么早上哪找锣去。
早点摊倒是碰到了,卖豆浆油条、包子馒头,但也是刚出摊的样子,两人一一问了价格,敖富贵来了两个馒头,一碗豆浆,因为馒头最便宜,还管饱。
豆浆是好豆浆,跟家里做豆腐时煮出来的一样,五分钱一大碗,外加两个馒头,总共花了一毛钱。相比郑哥则就奢侈了很多,除了豆浆馒头,他还吃了两根油条,外加一碗瘦肉汤。
郑哥笑他:“你可真节约。”
“出门在外,哪都要花钱,主要是我口袋没钱。”敖富贵道,这里有馒头吃,家里的那些娃可连馒头什么味都不知道呢。
郑哥递了跟油条给敖富贵,敖富贵连忙拒绝,“我两个馒头就够了,你吃你吃。”
大家都宽裕,加上素不相识,敖富贵不想占他便宜,郑哥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是客气一番罢了,两人默默地吃完早餐。
别看街上冷清,吃早餐的人倒是不少,都是一些年纪大的人,还有小孩拿着大碗把馒头、豆浆装回家。
敖富贵心里想着这些城里人真会生活,连早饭都不做,直接买现成的吃,这样早饭的时间匀出来也能多干不少活儿,加上外面的东西还好吃。
城里人早上8点上班,敖富贵想明天再来这里看看,到底人多不多。
他倒没想卖早餐,但是早餐至少能证明城里人到底有没钱呐,这和他以后找活干也是息息相关。有钱才能多打家具,有钱才能找到更多的活儿干。
早点摊老板是对中年夫妇,敖富贵和郑哥吃完早点本想和问问道,没想到上桌吃早点的越来越多,他们只好让位,四处溜达,走街串巷。
他们虽不是城里人,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街上除了装修铺面,没人要木匠,况且这时候铺面都没开门呢,那些筒子楼兴许能碰上个把打家具,或者装修房子的人。
走着走着到了遇到一大排的院子,很新式,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敖富贵道:“郑哥,没锣,要不我们就生喊吧,看看有没效果。”
“也行,虽说差个锣,但也总比光走着强,该怎么吆喝呢?”郑哥倒是觉得第一嗓子有点喊不出口。
敖富贵看出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喊道,“打家具咯,又便宜又好的家具,谁家要打家具的,打家具咯……”
敖富贵嗓子粗犷,很是有一股子农村手艺人的味道,郑哥也紧跟着吆喝起来,“打家具咯,又便宜又好的家具,谁家要打家具的……”
听过换鸡毛,卖冰棒,倒是没有听过当街吆喝打家具的,不少人觉得稀奇,探出脑袋来看。
这其实是最原始的方式,日后还是看你手艺,靠东家帮你介绍活儿干,积累口碑,一传十十传百,这样才是手艺人的根本。
一条长长的街,从街头走到结尾,只有人看,没人接话。
可两人却越喊越起劲,这条街走完,又换条街,接连走了三四条街,嗓子都喊干了,只恨出门没带个水壶出来。
水壶敖富贵是有的,军用水壶,张玉凤怕他路上口渴,执意让他带上。
“嘿,打家具的,你们打哪来啊?”
终于有人搭话了,他们赶忙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对面楼上的一位大妈,正冲她们招手,两人奔过去,也向她招手,那大妈只觉得这两人有些傻乎乎的,她又问了一句,“你们打哪来啊?”
“从临水县来的,祖传手艺了,大妈,您要打家具吗?”敖富贵道,毕竟这活儿不是他的,所以报了郑哥的老家。
“怎么打呀,工钱怎么算?我要做个书柜,你们会吗?”
书柜?郑哥其实有点懵,乡下人谁做书柜啊,但敖富贵反应很快地接过话茬,“会啊,怎么不会,按照你的要求,你说做成什么样,我们就打成什么样。”
“你们等着啊,我马上下来。”晾衣服的大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是还有两件衣服没晾完,也不能为了打家具耽误手中的活儿。
“嗳,不着急。”敖富贵应和着。
郑哥倒是对敖富贵刮目相看,这小子有点胆量,书柜也敢接,同是农村人,他就不信以前敖富贵做过书柜。
敖富贵确实没有做过书柜,但他想着都是柜子,和橱柜能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几个隔板隔开,讲究一点的给他们做点造型,工细一点,镶上玻璃,包他们满意。可这东西想要好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东家给什么材料。
敖富贵笑呵呵一声,低声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况且我们来城里头,这种活儿迟早都会碰到。这你要是做好了,名声做出来,还怕没饭吃不成?”
“这倒是。”郑哥也笑呵呵起来,“富贵,你脑子真是好用,比我强多了。”
敖富贵摆着手,“害,哪有的事。”
郑哥想着无论如何得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两人一起合作,否则以后同在一个城市,就凭他这脑子,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且他说手艺不好,郑哥觉得恐怕多半都是自谦的话。
说话间大妈就下来开门了,热情地道:“来,进来说话。”
两人走进院子,都对眼前这栋青砖小楼房羡慕得不行,还铺了地砖呢,也不知道这东家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指着门口廊檐下的一堆木材,道,“我呢想用这些木料做个四米宽的书柜,你们是按天算还是做包工?”
“按照乡下规矩是包工,东家管饭,管住。”这回郑哥抢了先,毕竟是他的活儿。
敖富贵也不打算插手,盯着那堆木材,水曲柳木,而且厚实,都是好东西。这种材料他只见过一回,在他们公社书记家里,当时他也不过是看看,公社书记当宝贝一样藏着,说是给儿子结婚用的,他还没来得及上手。
“不管住,包工多少钱?”
“十五块钱。”
农村两米的菜厨一个是七块钱,四米十五块,匀出两块住招待所也算说得过去。对于城里有院子的人来说,十三块钱并不算多,价钱也算公道,而且两个人做也不要多少工夫,她满口答应下来,“行,你先得跟我说说,你们想怎么做。”
敖富贵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考验他们到底有没做过书柜,而郑哥心里却打起了鼓,只得道,“要不我们画出来给你看?”
“行。”大妈把他们招呼进门,拿出纸和笔,搁在小客厅的茶色玻璃茶几上。
敖富贵踩着花色地砖进去,坐在弹簧沙发上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泉林公社的书记家都没有地砖和沙发,这到底是户什么样的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