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时祁注意到身旁人正双目灼灼地盯着他，转头看了过去，抬手探了探宣牧额头的温度，“还烧吗？”

宣牧眼睫不自觉颤了颤，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发哑，“好多了。”

时祁蹙了蹙眉，看出宣牧的情绪不太对，犹豫半晌，“你怎么了？”

宣牧神色无辜地看过去，“……什么？”

“……”时祁若有所思地对上宣牧的视线，宣牧又立马掩住神情，别开了视线。

“没什么，”时祁了然地收回目光，掀开被子起了身，“我去洗漱。”

宣牧轻轻“嗯”了一声。

细微的水声从浴室传来，他不自觉将视线移向了磨砂玻璃，瞄了一眼时祁的轮廓，看了好一会儿后，收回了目光。

两人陆续洗漱完，到一楼吃了个早餐，便也不再浪费时间，拿出地图开始商量今天的行程。

“好像要下雨了。”

时祁抬头望了望天，上空乌云密布，似乎还闻到了一种下雨前特有的气味。

宣牧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像是在思量什么。

“前两天光是走路就浪费了很多时间，”时祁接着道，“今天逐个击破吧，先去海洋馆。”

“好。”

时祁将地图收起来，两人朝海洋馆的方向行去。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宣牧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微妙的情绪，直截了当开口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啊？”宣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怔了怔，立马答道，“没有啊。”

“哦。”时祁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着。

周遭沉寂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宣牧转头看向时祁，只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连忙转回头，好半晌才低声道，“想起了……一点点。”

时祁“噢”了一声，继续问，“想起什么？”

以往要是宣牧不想说，他也不会这样去追问。但他察觉到这回宣牧的表现有些微妙，说是心不在焉，更像是欲言又止。

宣牧沉默半晌，试探着开了口，“你记得……有一回我打架停学了吗？”

时祁轻轻“嗯”了一声。

“那后来……我有告诉过你原因吗？”宣牧看了一眼前方海洋馆的大门，边走边说。

“没有。”时祁摇了摇头，领着宣牧走进了场馆内。

宣牧抬眸回忆了一下，斟酌着言语。

关于那回打架的原因……其实没什么，在别人看来也许不至于动这个手。

只不过是因为那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他跟心理学二班的时祁天天黏在一起”，“有一回听到他叫时祁哥哥”，“好恶心”之类的。

当时自己还不知道时祁是弯的，还没有和时祁在一起，骨子里潜藏的自卑让他感到恐慌，不安，甚至设想了很多时祁会有的反应。

他怕时祁听到这样的传言会介意，会抵触，就此远离自己。

既然现在知道自己跟时祁曾经在一起过，知道时祁其实不直，自然也就不再感到焦躁惧怕，自然也能够摊开来说出口了。

“当时他在外边传，说……我跟你关系不正常，”宣牧深呼一口气，低声说着当初没说出口的原因，“我每天都很怕，怕你听到这样的传言，怕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时祁神情晦涩地看了宣牧一眼，没有说话。

“还说了很多很脏很难听的话，就不说出来也让你心烦了。”宣牧轻笑一声，接着道，“其实也是我太敏感……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没有。”

宣牧：“我初中的时候，跟另一个被孤立的同学……短暂地成为过朋友。”

时祁立马捕捉到宣牧话语里的“另”字。

宣牧看了一眼时祁的表情，立马了然，强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被孤立是因为打架……有人说我爸死了，我妈疯了。”

时祁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宣牧，感觉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我妈妈她……她只是先前活得太辛苦，现在反倒有点放纵堕落了……学不良少女说脏话喝酒蹦迪混夜店，想把她的青春再活一遍。”

“我把那人打了一顿，摔到了垃圾桶里面，跟他说，‘我爸是死了，但我妈没疯……要再敢给我乱传一句，我让你先疯一疯’。”

“我当时觉得自己特别帅，”将这些往事说出来，宣牧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招惹我了。”

时祁眼睛止不住有些泛酸，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如果我没有……”时祁话音顿住，好半晌后才接着道，“……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宣牧怔了怔，“没有什么？”

“……没什么。”时祁喉头有些发紧，像是顿悟了什么。

“跑题了，”宣牧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言语，“我和他，两个被孤立的人抱团取暖，做了朋友……加上我那段时间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比较迷茫，就跟他说了。”

“他很抵触，刻意疏远我……后来他交到新朋友后，到处说我恶心，”宣牧声音越来越低，“他说，他其实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我打架的样子太恐怖了。”

“我真的……不随便打架啊……”他声音颤了颤，“我初中只动过两次手，一次是因为说我妈妈，另一次是因为撕我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