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样就够好,他不可以太贪心
三天的度假转眼即逝。
他们在傍晚登车返家。
短暂的放松过后,同事们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里。竞标的日子眨眼就至,康盛这次是沈子桥亲自带队,每组只允许两人入场。悦颜没有通行证,就在大厦一楼的休闲区等他们,里面的情形她一概不知,反而更加紧张。没过多久,就看见田德带着他的销售团队从电梯里出来,乌泱泱地一群人众星拱月,簇拥着为首的田德,跟送他们下来的工作人员一一握手道别。
悦颜低头看手机,假装没注意他们那边的情况。
然而很快,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低垂的视野当中,深色袜子,连着一小片垂感十足的西裤。
无形的压迫逼她扬起脸来,丝滑的秀发分开滑下两边,从中探出的小脸如清水芙蓉一样皎洁。
她目中戒备明显。
田德却仿佛一点不觉,手负在腰后,弯下腰来笑着跟她说话,仿佛面对他最为爱惜的晚辈:“等子桥啊?还没下来。”
他的司机跟助理就站在旋转门旁的盆栽后抽烟、说话,等着他,却一眼都没往他们的方向看,训练有素。
悦颜敷衍地点了点头,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即便只是高志明的关系,她也不该跟他有过密的接触。悦颜有些懊悔之前的冒然举动。
田德单手解开西装最下一粒纽扣,姿态潇洒地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还在想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你爸,颜颜,你要去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叫我司机顺道送送你。”
悦颜淡漠地说:“不用。”
她的抗拒并未超乎他预料。
田德豁达地耸肩,并不在意,想起了什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子来,开口向她地推到悦颜面前:“上个月去苏黎世出差,相中一个小玩意,我听你爸爸说你喜欢水晶。”
她还是不动。
他替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纯水晶制成的Elsa,手掌大小,通体晶莹,连一根发丝都雕得栩栩如生。午后阳光照进窗,在面前的矮桌切出一个长条,它躺在长条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悦颜只看了一眼,目光有些移不开的趋势。
他是个真正老道的商人,永远最快抓住人心底的欲望。
田德姿态放松地倚在沙发上。他没逼她接受,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颜颜,不能这么没有礼貌的,是不是?”
厌弃与憎恶同时登顶,她猛然抬起头,望向跟自己一桌之隔的这个男人。
脸庞坚毅,下颌紧实,带着一种跟年龄不符的紧绷感,他的脸上有阅历积淀的沉稳和持重,这大概就是男人味的源头。
她隐忍地拒绝:“谢谢,但是我不能要。”
田德笑了:“是不能,还是不敢?颜颜,它不会咬你。”
悦颜并不避讳另一个关键事实:“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田德语气减缓:“有时候送人东西,未必是想得到什么,只是想让收礼的人感到高兴,这个社会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现实。况且,能用钱啊礼物换来的东西我一眼都不会多看,因为那往往会给人惹来麻烦。”
悦颜忍不住问:“那你要什么?”
他笑而不语,走之前都没给她明确的答复,只是说:“有空一起吃个饭。”
悦颜看着他离开,步履倜傥,走到旋转门处,抽烟的几人连忙碾熄烟头,围拢过来。
黑色的轿车开到酒店门口,他微微低头,欠身按住西装的下摆,坐了进来。
又过了半个钟头左右,沈子桥才从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提着笔记本的钱宁,从两人神色里悦颜多少猜到,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司机候在大厦台阶下,即便心事重重,沈子桥仍记得为她开门。
她在后视镜里瞥见他一双忧色重重的眼。
这次定向投标,从最开始传出的风声就没听说田氏会参与,所以几家公司包括康盛都准备了很久,自认信心满满就此一搏,不成想中途会杀出一个田德。田氏电机制配一直占据龙头,这个项目由政府出资,一旦拿下就是招牌,他不会这么傻轻易让别人来分自己的一杯羹。
最后竞标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这次的打击对沈子桥而言不可谓不小,因为这或多或少影响到他对自己的判断。他曾孤注一掷要领公司往开疆扩土发展,却不曾想过走去的地方也会是悬崖峭壁。
他太鲁莽。
他该记住,他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他的肩上有几十个人要靠他吃饭。
下属犯错,会有上级责骂,骂过也就过了。
那么一把手的失策呢?
无人监督、无人掣肘,只能任负罪感被无限放大。
中标名单下来的那个晚上,沈子桥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待到很晚,晚到关灯走时,他们这一层楼只亮着一处小灯。
周围漫开无边的暗色,女孩枕在臂间,睡得香甜。
心下酸软,如羽毛轻轻拂过,轻而又轻地带上身后办公室门,沈子桥走上前来看她。秀发弯在颈边,她的侧脸被手臂挤压,作用力让嘴微微嘟起,唇瓣是少女天生的莹润,唇纹很浅,像沾了蜜。
沈子桥一笑,不光为她可爱的睡姿,也有为她臂下压的一张白纸,大概等的太无聊了,她用水笔在上面画了个卡通版的美少女,大眼睛长睫毛,头发像剑一样飞出去,被笔用心的全部涂黑。
大概就是在涂黑的过程中睡着的。
他没有叫醒她,伸手拉来了隔壁工位的一张滑椅,坐下后又用脚勾来一张,舒舒服服地把腿翘上去,抬手枕住了后脑勺。
而累还是累,身体的疲倦还是其次,最难排解的是心底的孤倦。
月光从外射入,如轻纱覆在办公家具上。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房间里移动,销售部的办公室全部打通,视野不受阻碍,这里每一毫每一寸,都是他赤手空拳搏下来的,可是彻彻底底属于他吗?他敢打包票,他一朝落势,这屋里的东西就像张了翅膀一样,招呼都不打地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