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菲菲走后，白暮云又独自坐了好久。
他把已经凉透了的黑咖啡一口气喝掉，走出咖啡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有些空洞无焦距，走路如同行尸走肉。
搞创作的人一般都喜欢想太多，他想了很多可能，如果当初他晚点走会怎样，如果他当初下定决心去找陆烟会怎样，如果他当初多问一句陆烟家的邻居会怎样，如果……
白暮云走到红绿灯路口，望着耀眼的红灯，空白的脑子自顾自地念着红灯行……不对，哪里不对？红灯行绿灯停，不是不是，不是吗？红灯行红灯行红灯行……
于是他抬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红灯，神情迷茫，旁边似乎有刹车声，有人在骂人，骂得很狠，可是他完全听不清骂的是什么，他转过头看着一个人在车旁边指着他说着什么或者说骂着什么。
突然旁边有人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走，一边走，一边教育他，“闯红灯是不对滴，年轻人你长那么大还不懂红灯停绿灯行吗？”
哦，红灯停，绿灯行。
“小伙子？小伙子！”大妈拍了拍白暮云的手臂，大声喊道，“入障了？！”
白暮云像是被喊醒，猛地一激灵，眯了眯眼睛，看向大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回医院根本不用过红绿灯，白暮云歉疚地点了点头，不理身后大妈看神经病的眼神，转身快步往医院走去。
病房门开着，白暮云走进来，正看见金菲菲拿着手机帮陆烟录视频报平安。
白暮云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默不作声斜靠在墙边看着。
“……总之，我现在没有大碍，感谢大家的关心。”
金菲菲录完，就把手机交给陆烟查看，抬头看见白暮云，“你回来了？”
白暮云看着陆烟应道：“嗯。”
陆烟也才发现白暮云回来了，转头，眼睛亮了亮，又有些委屈，伸出手，“你怎么才回来……”
白暮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坐在床边低声道：“抱歉。”
金菲菲审时度势，说了声去买晚饭就溜了，并且不忘带上了门。
陆烟把视频发到微博，又群发了一些给关心他的朋友们，然后放下手机道：“我生气了。”
“我一醒来就没看见你，我害怕。”
白暮云愧疚，吻了吻他的手背，又红着眼眶，带着颤音说了一声“抱歉。”
陆烟呆了呆，有些慌：“……我是吓你的，我没有真的生气……我只是有些失落，我、我不生气了……”皱眉心疼，轻声道，“你别哭。”
白暮云轻轻抱住陆烟，避开了伤处，收紧，压抑的哭声在陆烟的肩膀上传出，带着白暮云这些年来对陆烟的想念，对误解陆烟的惭愧，对陆烟为了他委曲求全的心疼和内疚，对未能察觉陆烟异常的追悔莫及，对陆烟遭受了一切坎坷而自己一无所知的愤恨……
陆烟有些慌乱和茫然，不知所措，他很少见白暮云哭，至十二岁以后，白暮云现实中就从未哭过了。
可是现在白暮云压着声音哭，他能感受到白暮云非常非常地难过，就好像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被人当面砸得稀巴烂。
“你……怎么了？”陆烟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白暮云的背脊，温声问道。
“我都知道了。”白暮云闷声道。
陆烟抚摸的手停了下来，心思急转，想到刚才金菲菲和白暮云都不在，想到金菲菲一脸心虚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想到白暮云突然崩溃抱着他哭……
陆烟眼睛微微瞪大，手不自觉地抓紧白暮云的衣服，手上出了冷汗，心脏似乎一下子变得极慢极慢，全身僵住了。
陆烟为什么不愿意和白暮云说过去的事？一是他不愿意让心上人见到自己不堪的过去，也怕心上人会因为他有病而远离他；二则是怕白暮云自责、痛苦、内疚、难过……因同情他怜悯他而答应和他在一起，所以他不愿意在白暮云答应自己的追求前，告诉他以前的事。
他是个精神病，谁愿意和疯子在一起呢？那会很累很痛苦吧？会被指指点点吧？会被拖累吧？
陆烟像是等待审判一样，一动不动，他想着想着，越想越绝望，他开始脸色发白，他开始钻牛角尖，他不知不觉流下泪来，他开始发癔症。
白暮云察觉陆烟的不对劲，分开自己和陆烟，抬头看见陆烟的状态，怔愣几秒，着急摇了摇陆烟道：“烟儿？烟儿你怎么了？”
他手忙脚乱地帮陆烟擦眼泪，起身就要去叫医生，却被陆烟拉住，陆烟神色呆愣，嘴里却哀求道：“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白暮云重新坐了下来，抱着他哄，“不走，我不走，谁赶我都不走……白暮云永远都不会离开陆烟了。”
白暮云一边温柔亲吻他，额头，鼻子，脸颊，嘴唇，一边低声哄着，白暮云心疼得要死，只能一遍遍地哄，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有时候蹦出几句诗句，什么“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什么“君当如磐石，郎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后，陆烟就在白暮云的温柔声音中，安静睡着了。
白暮云舒了一口气，把人轻轻放躺在床上，抚了抚额上的发，垂眸看了他许久，才从敲门声中回过神来。
白暮云打开门，看见是花晚晴，纪柏，新助理小四，三人看见白暮云都愣了愣。
花晚晴震惊：“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好像哭过了？”
白暮云面无表情：“沙子进眼睛了。”
“等我洗把脸，我们出去说。”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三人：“……”
三十秒后，门开了，白暮云先走，三人跟在后面。
白暮云把具体情况和花晚晴说了，花晚晴愣了愣，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许久，“咳，你、你们和好了？”
“嗯，陆烟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花晚晴：“不是，他这么渣你，你也能接受？”
白暮云瞥了她一眼，解释道：“之前有误会，现在解除误会了。”
花晚晴忍住了打听误会的蠢蠢欲动的心，看白暮云就不像是打算说的样子，“行……行吧，你们俩的私事儿，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你们在公众面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