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杀身成仁
柳宏志临死前对许伯容提的唯一要求是葬在伯引的墓旁,许伯容应了他,而后长剑落下溅得一地猩红。
越执自是不知的,但是那邢预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向来以为许伯容是无情之辈。
他回了府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内沉默不言,家里人以为是中了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马上将邢预敲晕了捆起来送去驱邪。
倒底是冷静了下来。
在持续的焦虑不安中邢预推开了书房的门,此时已是第二日,晚霞初显映红了半边儿的天。
他差人送来酒,随后遣退了所有家丁。
长廊拐角处橙红的灯笼下几个脑袋鬼鬼祟祟的探了出来,邢家的家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老爷露出那般神情。
似是悲哀又似落魄。
“仅我一人了。”
烈酒入喉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只是辣到舌根子都不舒服极了。
可他放不下手中的酒。
“若无那伯引,柳宏志是断不会寻死的。”
柳宏志此人是先皇选中的人之一,以他的心机若非有意他断不会命丧许伯容剑下。
邢预心里有点闷,脸上想是烧起了一团火似的热,然而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却让他莫名的感到一丝畅快。
柳宏志与邢预相识更早,他们是同乡。
十多年前伯引还只是个普通侍卫,不过在柳宏志家的酒馆买了几两酒便被他记住了,多年后邢预对此事依旧十分不解,柳宏志知道他的疑惑后道:“士为知己者死。”
邢预嗤笑。
柳宏志不是天生的文人,他早年是个屠夫,浑话比肚子里那点墨水多得多。
邢预问他。
“什么知己?”
“他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邢预盯了他许久,塞了一嘴的牛肉后道:“你当真懂他意思了?”
柳宏志红了脸,邢预大笑着为他释意,过程中不忘讽刺柳宏志两句,他以为柳宏志是充学问假把式过两日便该忘了。
可两日后他却搬了家。
这一来二去便是许多年,再见他已是考场上,虽不过也是一身粗布麻衣却已然扫去眉眼间的戾气。
“好久不见。”
梨花江宴上他才有机会上前寒暄,只是柳宏志话语间已然没了往日风趣,倒是客套之语他说的更是利落。
索然无味,邢预心想着。
不一会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往日买酒买肉的人。
此事他已有了名字,叫伯引。
与他谈话之人,叫柳宏志。
邢预觉得更加无趣却也不想扰了这两人兴致,再转向旁人突然发觉原来注意到这两人的不止是自己。
“伯引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少年美若冠玉,然而说话时却带着几分江湖气,他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端着一盏茶,整个人歪坐着,身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靠着另一人衣冠楚楚的公子哥。
“此话怎讲?”
那公子面含桃色却着一身素白,越执一口饮尽了茶。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况且还有伯引这样的友人,难道不是此生无憾吗?”
那公子并不多少,只低头看了越执一眼。
“莫要喝了,酒这东西,伤身。”
“带我去找许伯容,我就不喝了。”
“你这是放肆。”
公子呵斥着,声音却不大,更像是哄小孩似的。
邢预别开视线,再看向柳宏志时摇了摇头。
时隔多年后伯引身死,幼子下落不明,娇妻另嫁他人,友人为了避嫌都不敢来吊唁,那尸体是柳宏志付出代价才换出来的。
柳宏志究竟懂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到现在邢预也不知道,只是他清楚的很,伯引杀身成全道义,他的道义名为忠贞,而柳宏志杀身也是成就道义,却是为了成就伯引的道义。
一坛酒尽,邢家的家丁将老爷抬回了屋里歇着,到最后也没人知晓为何一个素来不会喝酒的人要如诗中所言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