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证（二）

顾小果最后还是看了一眼，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已经让他趴在路边吐了半天了，不光是因为这鲜血淋漓的场景，而是一个人不久前还兴高采烈的跟你说着话，马上，他就在你面前死去了。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放生的一只麻雀，本来高高兴兴的看着它飞向枝头，转眼间就被老鹰叼在了嘴里，然后那麻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就再也不动了。当时，顾小果就感觉那麻雀的眼睛在看自己，好像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放它飞去？

现在，顾小果同样也感觉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在看向自己，那里面也分明说道，为什么当时没有拦住他，当一条生命的丧失与你直接挂上钩时，这种感觉让顾小果有些喘不过气来。

将五脏六腑掏了个干净的顾小果无力的坐在地上，眼见得救护车赶了过来，将已经毫无生机的男人给抬到了车上，周围人群苍蝇般的又吵嚷了半天，最终随着警车的撤离，也都四散而去，一场热闹，就剩下了荒地里的那摊还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血迹上不知从什么出现了几只老鼠，埋头在吸着格外的午餐。

“你不用自责，”徐清风替给他了一瓶矿泉水，声音还是不带感情的说道：“这与你无关。”

“可是要是我刚才能够拦住他，或者当时在车站我能和他多说两句，会不会他就不会死了？”顾小果显然还沉浸在这种愧疚的情绪中。

“不会，”徐清风抬了半张眼皮，直接否定道：“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那是因为你们都袖手旁观！”顾小果生气的把矿泉水扔到地上，站起来对着他说道：“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可是为什么也不做，倘若知道他会死，那他回到十五年前白高兴一场有什么用，就是戏耍了他一场。”

徐清风有些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大约是觉得无法交流，眼神又重新放空，直接拔走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哎，你别走啊，”顾小果一看这人拔腿就走，心里那股扭劲就上来了，跟着他屁股后面就不停的追问起来，就跟被捅了老巢的马蜂一样，嗡嗡的咋呼个没完。

但任凭他这般絮叨，徐清风还是熟视无睹的样子，两条腿是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将顾小果给甩出去一大截，本来顾小果嘴里就说着，脚下还跟着，偏偏前面那人比马拉松竞走选手还要快，自己脚步一松就被拉开了距离。

“哎呦我去，”口干舌燥的顾小果差点给岔了气，他后悔刚才为什么把那瓶水给扔了，现在嘴上都快要磨出泡了，好在双脚跟踩了风火轮般的徐清风此时终于放慢了脚步，转身向着一个小区走去。

“这地方有点眼熟啊，”顾小果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自己昨晚住的佳园小区吗？难道说这家伙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但想想也没有很奇怪，说不定员工宿舍都买在这，只要别是一栋楼就行了。

此时，徐清风又一转，走进了六号楼一单元。

“……”顾小果倒吸一口凉气，用尽力气跑了上去，赶在徐清风关电梯门时挤了进去。

在徐清风抬起手的时候，顾小果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只要别是一层楼就行了，然后就眼睁睁的看见13那个数字亮了起来。

绝望的感觉慢慢的向着顾小果袭来，他看着一身冷气的徐清风，确认道：“你该不会就住在我对门吧？”

徐清风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到13楼之后直接打开顾小果住处对面的门，走了进去咣叽一声就把门给碰上了。

“天呐，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小果瞬间觉得住房体验感极差，看着对面门上那个幽幽发着光的猫眼，他觉得就跟徐清风的眼睛一样，冰凉冷血，毫无感情，万一自己哪天回家，正好扭头看了一下对面的猫眼，恰好那里也有一双半睁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想到这样，顾小果浑身一哆嗦，在炎夏酷暑的天气里，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你这么快回来了，”这时，另一端的一扇门打开了，梅一朵冲着他高兴的打着招呼。

顾小果一惊，难道说大家都住在一层吗？但好不容易看见了个能说话的人，也来不及细想这件事，赶紧走上去叫道：“梅大哥……”

“别叫我这个，”梅一朵一脸嫌弃的说道：“叫我朵朵就行了。”

“朵，额，”顾小果一时还叫不出口，就直奔主题道：“别的火车站载人要钱，咱们这火车站载人要命啊！”

一听他这句话，梅一朵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小果你逗吧，咱们做的可以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怎么着，那个男人死了啊。”

“对啊，”顾小果忍不住把事情发生经过给梅一朵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梅一朵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反而摆出了早已预料到的表情，很是淡定的说道：“我就说他的命就是这两天，一个人的本性不改，还指望他的江山能大变啊，你就是能救下他来，那他一笔笔高利贷怎么还，难道再回到十五年前吗？而且即便替他还了，谁又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去赌？所以这次就是阎王爷要收他，你做什么也没用。”

“那，为什么上车时不跟他说，好歹能提醒他一下。”顾小果还是不甘心的说道。

“我的弟弟哦，”梅一朵摸着他的脑门说道：“你别是发烧了，你觉得一辆能去任何地方的车，是随便谁都能上的吗？这个人来这里，也只是因为执念太深的缘故，其实来不来，他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注定的吗？”顾小果回味着他这句话，但突然想到了这一件事，梅一朵之前说过他老婆孩子被人卖了，而这回听到是他老婆孩子是主动跑了，看来冥冥之中，还是改变了一些。

看着顾小果站在原地发愣的样子，梅一朵联想起刚才他是跟徐清风一块回来的，就捅他胳膊道：“你刚才不会是一路上追着老徐问这件事吧。”

“对啊，”顾小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哈哈，难得见他这脸色难看成这样，这徐清风啊，属于话少人狠事不多的那种，这回对你能忍成这样，也是百年罕见啊。”梅一朵说道高兴处，身上的铆钉都跟着晃了起来。

“那他要是忍不了会怎么样？”顾小果想起他刚才的眼神，确实也有些后怕。

“估计会直接把你的头和那堆血浆摩擦吧，”梅一朵看着顾小果脸色瞬间变暗，立即转口安慰道：“不过，从昨天我看老徐对你就挺不错的，能借给你裤子穿，我以前弄脏他件衬衣，都追杀我到千里之外，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我觉得他可能，还挺喜欢你的。”

说到这里，顾小果的脸色更暗了。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老徐就是今天心情好，看把你吓得，脸都绿了，”梅一朵赶紧摆手道。

“朵哥，我能问一句，咱们这车站，到底是干什么的呀？”顾小果看着他，分外认真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