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陈漪。
她久经沙场,剑拔弩张、笑里藏刀的场面没少见,这情况更是小case,目光扫过两人,然后挽紧范博文的手臂,“怎么,都认识啊?”见那位冷脸没说话,又笑吟吟看向穆逸舟,“真巧啊穆总,你们也来这边逛,这是我男朋友。”
“恭喜。”穆逸舟声音清冷。
不算友好的回应,陈漪有点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但这一声至少稍稍融化了冻住的氛围。
范博文轻咳一声,往前伸出手,“穆逸舟,好久不见。”
穆逸舟瞥了眼,仿佛是嫌恶地皱了皱眉,对那只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揽着童溪绕过两人,目不斜视地走了。剩下范博文僵在当场,整个人被扔到冷冻箱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回过味时遽然扭头看向对方。
而穆逸舟已经走远了,陪童溪去看一条裙子。
认识这么多年,童溪还是头一次看到穆逸舟这样无礼,他确实曾骄傲张狂,却从不傲慢无礼。但刚才那氛围,显然是有故事的,她挑了件长裙随手往身上比了比,说:“刚才那是谁啊?看你俩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确实有过节。”穆逸舟淡声。
童溪睁大了眼,随手放回长裙。
穆逸舟看她对这个店的风格不太感兴趣,于是揽着往外走,“那人叫范博文,也是C市的,高中跟我同班。后来――”他顿了下,眸色晦暗,“我妈的案子牵扯到他家,范博文那时候在国内,为了推卸他爸的责任,曾出庭做过伪证。”
“没有申请重审吗?”
“还没找全证据。”穆逸舟摇头,“我当时在国外,没参与案件审理,回国后才知道有这事。也找了律师,事情隔了好几年,很多证据已经毁了,找起来难度太大,进展特别慢。刑事案件里作伪证是会判刑的,范博文很谨慎。”
他说得轻描淡写,童溪却是心惊胆战。
――长这么大,她连民事诉讼的案件都没沾边过。
穆逸舟没比她大几岁,却曾在生死边缘游走,在暗潮里穿行。
让人心疼。
童溪甚至没敢问另一个问题。
当时的穆逸舟身在国外,外公因突发心脏病而过世,留在C市打理一切的穆知非呢?是不知情,还是夫妻已反目成仇,没打算去惹麻烦?如果穆知非不知情,这么隐秘的事,穆逸舟又怎么知道?
她看了眼旁边神情沉郁的穆逸舟,暂时没开口,只握紧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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迥异于穆逸舟的蛰伏,范博文在陈漪跟前是另一套说辞。
在陈漪问及两人的古怪关系时,他将责任全甩到了穆逸舟身上。
“别看穆逸舟一本正经,在公司多厉害似的,其实小肚鸡肠得很。你也看见他今天在商场那德性了,握手都不肯,整得多大仇似的。”范博文躺在沙发里,点了根烟慢慢吸,“他是我高中同学,后来因为他妈的案子,掰了。”
“不至于吧?穆逸舟他还挺……”陈漪本想说他挺公私分明,看着男朋友那脸色,却还是没敢说出口,适时折转了态度,问道:“怎么回事嘛?”
“他妈贪污、行贿,被抓了,差点连累我家。穆逸舟就为这个迁怒,记恨我呢。其实全是他妈咎由自取,案子审理得清清楚楚。”范博文眼光闪了闪,自我说服般抬高声音,“关我屁事!”
陈漪打死都没想到还有这事。
但事已至此,穆逸舟和韩怀公都成过往,她能抓紧的是这张房票。
于是安慰道:“算了,不值当生气。”
范博文瞥了她一眼,女人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潮漉漉的披在肩上。她穿了件很性感的丝绸睡衣,薄薄的料子很柔顺地贴在身上,将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低胸领口里风情万种。自从追求得手,这女人倒是越来越主动了。
范博文深吸了口烟,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于是勾着陈漪拉进怀里,“好奇吗?穆逸舟的过去。”
陈漪还真挺好奇的。
范博文于是从头讲起,半真半假的故事,反正陈漪也无从求证,而他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个为司法正义挺身而出作证,却反被穆逸舟记恨迁怒的可怜人。等案子说完,才吐了口烟,“后来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那种人,应该能混得不错吧。”
“那也未必。”陈漪嗤笑了声。
也许是酸葡萄心理,也许是得不到便要毁去的潜意识作祟,当陈漪得知完美得高不可攀的穆逸舟居然有那样四分五裂的家庭时,心底竟有种得意。
于是自我安慰般的嗤笑脱口而出。
范博文立马来了精神。
“怎么说?你在韩怀公手底下一年多,应该跟穆逸舟也挺熟吧。”他抱着陈漪亲了一口,有点急欲看笑话的期待,“他在国外那两年过得怎么样?难道是碰见了麻烦?”
陈漪微微迟疑。
即使财迷心窍,她也还记得,离职时韩怀公让她签过一份保密协议。
范博文却一个劲地催她,“说说怎么了。马上就要结婚,我连房子都挑好了,就等着到时候买给你。真的,虽然穆逸舟小肚鸡肠,我还挺想知道他在国外混得怎么样。”
结婚之后就是家人,而范博文之前在券商工作,最近辞职待业,与原公司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陈漪挣扎了下,没抵过男人的财□□惑,徐徐开口。
“他有过抑郁症,差点自杀。”
一句话惊得范博文差点掉了下巴,“韩怀公说的?”
“他办公室有些这种书,我打听后推测出来的。老韩嘴巴可紧了。”
陈漪一开口,便如防洪的闸门口裂出缝隙,在范博文的引导怂恿下,裂得越来越大,连同有些本该保密的经营信息和个人隐私,都在她不曾察觉时被套问出来――
比起在范博文,她的道行毕竟还有点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