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卓睿求来的机会和他当初给康进秋的那些一样微弱且残酷。

康进秋允许他留下，但仅仅是现在，“以后你不用再有内疚，我们也互不相欠。”

康进秋不奢求以后，自然不给他以后的机会。

可卓睿却装作没听懂，一边把小小只的Rachel抱到他怀里，一边起身去收拾刚才被小狗弄乱的地方，嘴上只说：“先让Rachel替我陪你一会儿。”

他才不打算离开。

医生开了几种药水，卓睿给康进秋滴的时候就叫他枕在自己腿上，说是这样比较方便上药。

康进秋不打算听信这种借口，起身拒绝：“那就不要滴了。”

但这种时候卓睿就会很快收起温柔，嘴上随口道歉，手上把人直接按住……

卓睿还是卓睿。

他就是想要借此机会肆无忌惮地多看看康进秋。看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心。

看他什么时候能再看看自己。

康进秋如果此刻能看见或是看得足够清楚，就会看到卓睿炙热的眼神中交织着太多的悔意和爱意。

可是他依然看不到。

已经过了好几天，他眼睛虽然能够模糊看见一些，但是这种不清晰的状况使得康进秋干脆也不愿多睁眼。

卓睿带他去复诊的时候借着拿药又回去找医生聊了聊，医生说康进秋已经好转了很多，只要继续用药、饮食作息也健康规律，就会慢慢恢复的。

但他随后又说：“其实我认为康进秋现在这种情况最该注意的是心理，别丧气也别再有太大心理压力了……”

自从眼睛出事，康进秋总是表现出一副没有担心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主动给卓睿传递信息：我没事儿，我不需要你。

康进秋倔强地用伪装将自己保护起来。

没有人能够靠近，他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当卓睿见他一个人坐在窗边听外面的声音发呆时，总是会想起医生后来说的那些话，心里又酸又痛，一大片难受堵在胸口无法散除――明明你才是最需要我保护的人。

“今天医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好的？”

康进秋不傻，回来的路上卓睿就一直抓着他的手，力气大到不行。到家后喂了小狗又没怎么说话，房间里突然有点儿安静。

前些天卓睿怕他无聊，会讲讲送来的那些书，也会放些英文戏剧给他听。即使康进秋很冷漠地说“让我自己待着”或者“别再做这种无聊事情”卓睿也没发脾气，而是把Rachel叫过来陪着他。

现在明显心不在焉。

卓睿听他这么说，走过去想要摸摸他的头。康进秋足够敏感，立刻偏头躲开了。于是那只手尴尬地留在空中，又慢慢收回去。

“没有不好。医生说你得多注意饮食和休息，以后饮食我会让陈阿姨和营养师做好了再给你带过来。”

这种说法康进秋并不会信，他靠在窗边，戴着墨镜的脸和脖颈显得更白皙，用很平淡的语气问：“是不是我会瞎，以后会再也看不到了？”

“卓睿，你不用骗我，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跟我说，我得做好准备。”

卓睿的声音冷冰冰：“你打算做什么准备？”

按照康进秋所想，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他得先去辞职。苏家那边按理也得回去一趟，但是考虑到他们知道了可能会难过，所以康进秋会撒个慌，说自己要出国之类的。柜子上那些书就一起打包好寄回香港，让康豪放到自己屋内。

最后…最后康进秋想用这几年的那笔存款委托护工带他去趟大东山。

去完呢？去完大东山要怎样？

康进秋没继续再说，卓睿根本不想问。

这些胡思乱想让卓睿害怕，心凉，甚至非常生气！

康进秋一如既往地企图规划好一切，自以为能让事情变得不至于过分糟糕，把其他人和书都考虑到了。

但是对于失明这件事情，他却只留下自己去面对，没有想过加入任何人，包括卓睿。

“康进秋！”

卓睿有些窒息，此时此刻他急需真实感受到康进秋在身边。他伸手一环，把康进秋完全搂到怀里。

康进秋听他叫自己时带着很重的怒意，还在思考着哪里又不对了，突然就陷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拥抱……

“你不会瞎，别想太多。”

康进秋视力不好的时候，听觉变得更加灵敏。他听到了来自温暖的平稳心跳，觉得卓睿可能真的没在撒谎，便“嗯”了一声说：“知道了，你先放开。”

卓睿还是紧紧地抱着他。

心跳又变得很快，那声音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康进秋的眼睛：“我就是很卑鄙，不会放！康进秋，别再一个人站在黑暗里了，这次换我来找你，以后我陪着你。”

这个承诺没有得到康进秋的任何回应。

卓睿松开他，还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沉默着走开的时候仗着康进秋看不到，迅速抹了下眼角。

没关系，没关系……

康进秋如果想犯任何蠢都没关系。

卓睿心想，康进秋必须得留在身边。如果留不住，自己的命也不用留了。反正自从康进秋离开，他的心就跟着一起走了。

康进秋租的这个房子小，卓睿晚上不可能挤在两人座的小沙发里。

让他晚上回去他也死活不干，放着家里的大床不睡，硬是爬上了那张没有很舒服的小双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