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白发几人能北归（上）

第405章白发几人能北归（上）

这年五月，大寒如冬。战后无法及时清理完的尸体，为汴京带来一场大的瘟疫。

凡五十日，从各城门运出的死者就达到九十余万，贫穷不能葬者不可胜数。

完颜守绪面责宰相，诏百官举大将，随后阅官马，挑出瘦弱的马匹杀了充作食物，又塞京城四门，以便守御。

园户、僧道、医师、造棺之人因瘟疫的缘故大发横财。皇帝命有司向他们征收巨税，以助守城之用。

意料之外的是，尚书左丞李蹊、曹王完颜讹可，被蒙古人送了回来。

这些人留在军营里也是个摆设，金国不可能因为他们待在蒙古军营里就放弃抵抗蒙古的进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他们回来，再向汴京搜刮点好处。

蒙古就像个喂不饱的豺狼。

离开汴京近两个月的蒋瑄，在李蹊等人汇报议和成果之后，向皇帝例行叙述北上所见所闻，即由此推出蒙古军可能的动向。

下朝之后的他，不回尚书省办公，第一件事便往家中去。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沈禅那从洛阳带来的牡丹花也枯败了，唯留空枝孤零零在阶前受风吹雨打。

“禅那！”蒋瑄激动地唤道。

房前屋后无人应声。

“禅那，你在家吗？”蒋瑄四下搜寻妻子的踪影。

商挺出现在他面前：“蒋叔叔。”

“阿挺？”蒋瑄道，“你怎么在我家里？你婶子呢？”

商挺叙说道：“蒙古军攻打京城，婶子和我娘她们自发上前线帮忙，蒙古军是退了，可婶子却因救助伤兵染上了瘟疫。若不是张叔叔转告，我和娘都还不知道。家中就她一个人，当时她生病，几乎无法下床，也好几天水米未进。我娘让她搬去我家住，以便照顾她。她不愿，非得留在家里，说是怕有一天叔叔回来找不到她了，她要等叔叔回家。我同娘拗不过她，就搬来您家了。”

蒋瑄急问：“她人呢？”

“我娘在为她擦洗身子呢。”商挺道，“她不要我和娘照顾她，说是万一传染给我们，她就无颜见你，无颜见我爹了。我娘哪里管那样多，随她的话，等于任她去死。”

蒋瑄道：“现在病情如何？”

“已得了药，就是药效慢了些，不过气色渐渐好了。”

蒋瑄自责：“我才出去一月多，汴京和家里就出了大变故。”

“婶子从阎王那里走一遭又回来，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

蒋瑄泪下道：“十八年前也是这样，难道我命中注定孤苦一生？两次兵事和瘟疫，都要夺走我最亲的人。”

商挺道：“叔叔万不可作此想，婶子已在康复中，只是有惊无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