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报复（五）

洛云亭下楼的时候，是抱着被子的。贺枫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这人把被子放在沙发上，没有看着他，说：“你上去睡吧，夕羽我睡这里。”

原来洛云亭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睡一起啊，他有些难过地想。其实，本来两个男生睡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前提是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不是向他和洛云亭这样。

在他的潜意识，总是觉得，洛云亭不是这样矜持的人，这人和自己一样，对想要的东西非常直接，也很主动――但是洛云亭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矛盾感，这人总是在克制自己，让自己变得循规蹈矩，可是总有不经意的时候，会露出这人本来的样子。

就像，当贺枫追寻这人的脚步的时候，这人总是徘徊在他身边，当贺枫失意的时候，这人主动的亲吻。

贺枫摇摇头，说：“你上去睡吧，我睡沙发就好。”

大概是他失落的样子毫不掩饰，太明显了，洛云亭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上去吧。”

他忽然有些生气了。

他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洛云亭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的，他也绝不会在这人不愿意的时候勉强他。洛云亭的肩背部有伤，是为他受的伤，他怎么可能让这人睡沙发，然后自己去睡他的床呢？这人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难受，故意让他生气，故意往后退，让他往前进，然后又躲着他。

就像在玩弄他一样。

他垂下眼，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就往楼梯上走。

洛云亭没有跟上来，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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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不明白。洛云亭真的喜欢自己吗？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愿意与这个人分离片刻，他想要与这个人拥抱着永不分离。他愿意让这人到自己的心里去，也愿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这人看。他变得毫无保留，变得脆弱，原本毫不在意的事情，会变得在意，不重要的事情会变得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都，忘记他本来的模样了。

他不记得，不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是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是什么样子，因为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不安定，每天都患得患失，每天都思念着，每天都过得不知所谓，好像变成了一个为别人活着的人。

他忘记了，他本来的模样，但他知道，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洛云亭呢？这人还是那个样子，不管是他们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不管是贺枫知道他也喜欢自己之前，还是之后。他们有一点点靠近吗？是的，这人有时是会主动的，可是绝大多数时候，这人都站在边缘的位置。

你明白吗？

边缘的位置。

就像是，他和这人站在一座大楼的楼顶上，他本来站在中间，站在一个孤独但是安全的地方――可是他看到这人了，这人站在边缘上，那么美，是让他心动的模样。当他看这人的时候，这人也侧过头来看他，向他微笑，向他招手，阳光照在这人的脸上，楼顶的风吹动这人的头发，这人微笑的样子，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人向他伸出手，示意他过去，他过去了――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跑过去和这人拥抱，可是，就在他接近这人的一刹那，这人侧开身体――他坠了下去。

坠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他在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心烦意乱，所有的情绪都纠缠在一起。

贺枫，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变得讨厌洛云亭了吗？不，不是的，你爱他。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让你变成一个疯子。不，你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你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吧？暴躁的，易怒的，敏感的，孤独的，不知所谓的，脆弱的……

你做错了什么吗？不，对错根本就不重要。

一直以来，心里的那块空缺，让他成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玩世不恭的，冷漠的，随心所欲的。可是，从运动会的那一眼开始，那块空缺忽然长出了疯狂的蔓草，它们叫嚣着，喧闹的，让他那颗缺失了一块的心脏，变得狂躁却充实。每当他凝望着洛云亭的时候，那些蔓草好像同他一样凝望着这人，那时候，它们才会安静下来。后来，他知道，洛云亭也喜欢他了――那处曾经荒芜的，后来又长满疯狂的蔓草的心脏，慢慢变得柔软了起来，开始学会了依赖，开始学会了爱，它慢慢变成了一颗正常的，完整的心脏。

他以为是这样。

不是的，那块地方，随时都会塌陷。安全感这种东西，如果你没有，你将永远得不到，如果你曾拥有，后来又失去了，你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不曾有过，后来他以为他有了，其实仍然没有。

他在说什么？他不知道。

躺在洛云亭的床上，他不知所谓地胡思乱想。他以为他会彻夜无眠，可是，被洛云亭床上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被这人的味道包裹着，他却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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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人吻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有人在轻轻地碰触自己的脸，然后，像羽毛一样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轻轻地落到他的脸上，从额头，到眼睑，再到唇角。

他还没有清醒过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不想醒过来，那种触感很舒服，他不想失去，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一睁眼，这种舒服的感觉就会离他而去。

伴随着这种触感的气息很熟悉，是谁呢？浅浅的气息环绕在他的鼻尖，碰触着他的脸，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湿润的感觉。

一定是一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像和风一样柔和的人。

啊，他知道了，是洛云亭。

他缓缓睁开眼，只恍惚了一会儿，眼睛就迅速适应了黑暗。

洛云亭侧坐在床边，微微伏下身体，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闭着眼，在吻他。这人并没有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自己正被他凝望着。

从贺枫的角度，他能看到这人伏下身体，微微滑落的衣领，和里面露出的精致的锁骨，如果光线明亮，也许他能看到更多。他望着正在吻自己的，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脸庞，这人的眉微微蹙着，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却不安地颤动着――看起来，这人一点也不像一个主动亲吻别人的人，倒像是承受着别人亲吻的那个人。

这人的模样太让人心动了，让人想要把他压在床上欺负，然后吻干他的泪水。

他微微抬起手，去抚摸这人的后脑，触到这人柔软的发，然后将他往自己身上压。洛云亭猛地睁眼，眼睛中闪过慌乱的神色。他想挣脱，本来抚摸着贺枫头发的手，改为撑着枕头，另一只手也开始撑着床沿。可是他的力气并不大，贺枫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另一手去搂住他的腰，让他没有办法挣脱。

贺枫不让这人的唇离开自己的，变被动为主动，去舔舐他的唇。洛云亭的呼吸陡然加重，被他压制着的身体也挣扎起来，可是这人并没有挣扎得很剧烈，大约是因为肩上的伤。

贺枫并没有放松，他稍稍离开洛云亭的唇，在黑暗中低声说：“别动，是你自己过来的。”

听贺枫这么说，洛云亭的身体僵住了，也没有继续挣扎，好似放弃一般的，由着他的动作。

他继续吻上这人的唇，吮吸着，然后试探着往里面深入。他轻轻舔弄这人的门齿，感受着这人身体轻轻的颤动。洛云亭身体发软，手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了，几乎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搂住这人的腰的手也不需要再用力，而是改为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

他试图用舌头撬开洛云亭的牙齿，可是他紧紧咬着牙，不肯让他进去。他微微睁眼看这人，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