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华扬了扬眉,却也不再说什么,一笑带过。
卫玄琅的脾气他清楚,既然认定了薛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疑到他身上的。
更何况,他这几日曾听外头传的风言风语,说他家将军看上了薛雍,不顾和桐城公主的婚约,硬是把人从皇帝那儿抢过来藏在府中……
说的还挺对的。
华心头微酸,一双丹凤眸看着卫玄琅:“那属下先告退。”
卫玄琅正要点头,忽觉薛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嗓音有些不稳地道:“卫小将军,拂绿的尸首,我想去看看。”
方才他就一直在想,拂绿到底为何自杀,排除了种种想到的可能,除非……
除非她要殉主。
可是简承琮稳坐宫中活蹦乱跳的,她为什么要先死呢。
薛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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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华说的那样,拂绿穿戴一新,簪钗齐整,脸上是新化的妆容,死后面容平静,唇角微弯带笑,自杀无疑了。
看了半晌,琢磨了半晌,还是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薛雍一时无话,俯身跪在地上,鸦青色的长睫掩住一片水气。
“公子,要不要告诉镇国公封了墨如阁?”华问。
墨如阁是皇帝设在京中的探子机构,不过打着这些年声色犬马的掩护,过分的事情一查一个准,不怕没理由找他的茬儿。
反正拂绿被卫玄琅带走后,墨如阁的秘密也守不住了,他们不下手,陈家也会下手的。
一群雏鸟掠过朝阳,复又振翅高飞,最后落定在院中最高的树上面,叽喳欢叫。
“去告诉靖忠将军一声。”卫玄琅淡淡道。
华道了声“是”,先请他们二人从停尸的偏僻厢房里出来,又打发下人买副棺木,把拂绿给葬了。
“很难受?”走到前院,卫玄琅忽然问薛雍。
拂绿的死让他颇伤感,加上昨夜没怎么睡,又因身上燥热,灼的面颊通红,眸子中全是血丝,衣服覆在肌肤上几乎闷的他喘不过气来,只想找个无人处泼一盆冷水在身上才好受,更有卫玄琅身上的凉气勾着他,薛雍心绪极不稳,哑声道:“难受倒不至于,不好受是有些的。”
出宫这小半年来,每次去墨如阁,拂绿都会把醉春散提前备好,而后没有许多的话,只会淡淡嘱咐他一句少服些分量,她眼中流露过同情,心疼,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种身不由己的煎熬便在视线交汇中善意不多地给彼此一点儿安慰。
卫玄琅极少安慰过人,他也不清楚说什么能让薛雍好受一些,墨色眸子在晨光中忽然垂下,他低声道:“或许她以为墨如阁断送在她的手上了。”
墨如阁开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事,一朝被卫玄琅盯上,她大抵要用自杀来惩罚自己的不谨慎吧。
“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的通的。”薛雍想破了头终于有些豁然,道:“她在这儿自杀,还含了一层恨我之意。”
说这话时,正从院中的水井旁经过,薛雍看了看轱辘,脚步慢了下来,撸袖弯腰欲去汲水。
“往后站站。”卫玄琅伸手拉住他:“这儿许久不住人,青苔湿滑,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把薛雍推向身后,他毫不费力地把吊桶抛往井中,又轻松打上来一桶水,拎在手上,斜飞的剑眉微扬:“够吗?”
“一个人是够了……”薛雍话落长身一转,拎起水桶就往回走。
如果飞卿你要一起的话,还要再打一桶的。
卫玄琅眯眸一愣,玉面忽然泛起淡淡的绯红――
那是哪一年的夏季,他在萧家玩时摔了一身泥巴,萧延的奶娘见了,忙拉着两个小东西去洗澡,一个木盆里抱进去两个光溜溜的小肉球,他记得洗着洗着不知为什么,他还咬了萧延一口……显然,他的萧延哥哥是记得这件事情的。
***
一阵沉寂后,卫玄琅的手下忽然跑了进来,面色紧绷:“公子,公主府来人,说是将军和公主的新衣裁制好了,请公子去过目。”
大婚的新衣。
“知道了。”卫玄琅蓦地回过神来,眼神锁在薛雍拎着井水远去的背影上,半天没有挪动。
“公子?”那人见他不动,催促了一声。
卫玄琅缓缓道:“按规矩不都是礼部着人送到府上的吗?”
还没听说过大婚之前驸马要到公主府上试衣的。
那人低声嘀咕了句:“传话的那人说公主殿下想见见公子,故而让人来请公子过去一趟。”
难道要直接说他们家公主殿下想见准驸马了,然后大模大样地请过去吗。
卫玄琅沉吟了片刻:“正好,我也要见一见她。”
桐城公主府。
薄纱遮面的女子声音娇媚而端庄:“靖安将军别来无恙?妾身还是五年多前在宫宴上遥遥望见过将军一面。”
问是谁家少年郎,足风流。
卫玄琅知道宫中有这么一位长公主,是皇帝唯一在世的姊妹,再多的他就不清楚了,也不记得曾经见过她:“公主抬爱了。”
殿中淡淡的清香中,桐城公主侧过她惊艳的眉眼,屏退左右侍女,淡淡笑道:“我知道将军不愿意娶我,我也不愿嫁将军,你我全是身不由己,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卫玄琅霍然抬头:“公主想怎么做?”
桐城公主说她不想嫁给他的一瞬,心中没有来由地如释重负,竟觉得异常轻松。
当初应下这场婚约,一来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应,二来他对于世间女子,并无留意过,也并无心思花在娶谁上,于他而言,如果非要娶亲,那么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