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羁鸟 - 首富今天出嫁了吗/朱门雀 - 鹿祎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14章 羁鸟

众人在河边热热闹闹的站了一大群,兴高采烈的如同要举办一场盛会。接着他们抬起一个竹篾片和竹板钉起的笼子――说是笼子,其实叫箱子也许更恰当。众人将那箱子荡了几荡,便高高抛向河面。竹箱从河面上飞速下坠,一眨眼之间,已经“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正晌午的河边,人们望着那水花消失处的河面上泛起咕嘟嘟的泡泡。过来一会儿,泡泡也消失不见了。于是,义愤填膺的人们发出了一声欢呼,对那河面大声啐着唾沫,夹杂着几声“□□活该”的叫骂。而后,他们如同看完了一场好戏那般,有的激动不能自已,有的索然无味。三五成群的回家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那被浸猪笼的□□。

段慕鸿站在河岸后的一座小山包上,望着河滩上慢慢走过来的人们沉思。

她没有去观看叶云仙被浸猪笼的“盛况”。因为在听到族里决定将叶云仙浸猪笼时,她心里涌起了一种奇特的悲哀。

段家二少奶奶叶云仙,十六岁嫁入段家,三十三岁因通奸被处以浸猪笼之刑。她的前半生卑微多余如蝼蚁,她的后半生作恶多端如夜叉。然而这一生,她只爱过贾嗣忠一个人。为了贾嗣忠,她甘愿留在段家做人人看不起的泼妇。为了贾嗣忠,她可以忍受阳痿的段百山对她百般虐待。在段家十七年,她多次偷出段家财产供养情郎贾嗣忠读书考学,直至把这个出身贫寒的白丁打造成光鲜进士郎,一县父母官。

为了这个男人,也为了她自己心里那唯一的一点活着的意义,她教唆他人谋害兄长,杀害幼童,戕害孕妇,甚至自己亲手杀死丈夫。

而这样一个人,最后被当作“不守妇道”的坏典型沉入水底,不知道应该说是讽刺,还是应该说是“死得其所”。

段慕鸿自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对叶云仙也有足够的恨。她十分希望叶云仙去死。叶云仙可以被斩首,可以被绞死,最好是如同她杀害的人那样被毒死。

可她唯独不应该用这种死法死去。这种死法,这种“惩罚□□”的死法。这死法对于她这样一个恶贯满盈却又可怜可恨的人来说,一点都不相配。

长风猎猎,秋叶瑟瑟。段慕鸿把叶云仙生前最得意的几套昂贵丝绸衣服在段百川和她哥哥的坟前烧成灰烬。看着那纷扬如雪的灰尘在风中飘散。她俯下身子对着墓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爹,哥哥,湄儿・・・・・・我给你们报仇了。毒妇叶云仙已死,身败名裂。她的尸体将会永远腐烂在河底化为淤泥。我把她这些年穷奢极欲的罪证烧给你们看。爹爹,哥哥,湄儿,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娘,你说叶云仙这种人・・・・・・・・有句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算是可恨多一点还是可怜多一点呢?”

段慕鸿看着谢妙华在葡萄架下做针线――段家大院的葡萄架。段百山一死,段慕鸿立刻被段家迎回了段家大院。

谢妙华在做给诚儿的小衣服上绣好了一个精美的小青葡萄。她又换了一种颜色的丝线,一边绣叶子一边道:“都有罢。说不清楚哪个多一点。”

她抬起头望着段慕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但愿她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

“――不过・・・・・・”谢妙华又说。“其实老二身子不行这件事,叶家在把她嫁进来之前是知道的。”

段慕鸿惊愕的抬起头:“知道?”

谢妙华轻轻点了点下巴:“是,知道的。当初老二闹得太荒唐。你爹从外面走垛回来,你祖母怕他责怪老二,不许家里人告诉他。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我同他说,你起码得禁止老二再去青楼。一个读书人,天天逛青楼成什么样子?你爹就去训了老二,又给他请了大夫看病。结果老太太气的罚你爹跪祠堂。说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她小儿子是个身体不行的了・・・・・・・・好在后来老二自己说自己身子已大好了。老太太才同你爹揭过这事不提――谁能想到老二竟然是骗人的呢?再说当时家里也的确为了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的。不知是谁告诉了叶云仙他爹。所以叶云仙的父亲问你爹要聘礼时多要了二百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知道自己的准女婿身子不大行,还同意把女儿嫁过来?”

“嗯,不过他说只要多给二百两,就算老二是个太监他也愿意嫁闺女――当时大家也没想到老二的身子竟然已经虚成那样。加上老二自己也说他身子好了。你爹和我就都以为他起码能・・・・・・・・谁知道他竟是为了好面子骗大家伙的・・・・・・・・”

段慕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叶云仙她爹,还是个秀才呢,是么?”

谢妙华又低下头去做针线:“是。其实有时候,读过书的人混账起来反而更可怕。”

段慕鸿不说话了。停了片刻,她若有所思道:“有时候我在想,一个女人活在世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规矩去束缚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姻缘,不能离开不人道的丈夫,不能进学堂――起码不能明着进;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能・・・・・・不能做一家之主・・・・・・・・”

她看向谢妙华,语声喃喃:“为什么呀?凭什么呀?从姻缘到生计,从青春到暮年,总是有那么多规矩去束缚她。为什么呀?”

“无论是茅檐低小的贫家女儿,还是高门大户的富家千金。她的一生,都是不自由的一生。茅檐与朱门,商贾或农家。出身好坏与否,都是关在不同笼子里的雀儿罢了。不过有的是茅草笼子,有的呢,是朱门里的金笼子。无论什么笼子,左右逃不过被家族,被父兄牵制的命运。茅草或是朱门,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竟是痴了。呆呆地望着葡萄架上洒下来的阳光。

谢妙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直起身子望着她。

“鸿儿,其实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谢妙华温和地说。“是雀儿不假。可难道雀儿就不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吗?若是雀儿活得好。那笼子也会跟着有光的。”

“可雀儿毕竟是雀儿。雀儿给笼子增光,笼子再怎么也是笼子。不比外头天高云阔。”

谢妙华哑口无言,停了停,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鸿儿,是娘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娘,”段慕鸿抱住她的肩膀。“您没有对不起我。我・・・・・・・我太闲了,说胡话呢!”

她很快岔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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