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波未平
(14章结尾有捉虫,多了左怀恩在武娘处托人送信的一句话。)
如果说贵妃撞邪是意外,那么戒备森严的紫禁城、密不透风的东宫,竟然让一个刺客出入自在,宛入无人之境,这一切足以让宫中人人自危了。
太子是宪宗硕果仅存的嫡子,储位乃一国之本。有人想动摇国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天大的消息没人能瞒,天一亮,就传到了乾清宫。
“一群废物!”宪宗气急败坏地大吼,失态之后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玄机先生的药治了标,除不了根。他好歹能从床上坐了起来,被人扶着也略略走出暖阁,只是手还是抬不起来。
圣体抱恙,龙颜大怒,里里外外跪倒一片,只能看到乌压压的头顶,跟学嘴的八哥似的:“请圣上保重龙体!”
宪宗急火攻心,眼见就说不出话来。内侍连忙端上老参片,他在舌下含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查,都给朕查。就是掘地三尺,也给朕清出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珠四下扫了一下,抓住了李准跪着的影子,招呼他上前:“你这次护主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李准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小的不过尽忠职守,不敢要赏赐,只盼圣上龙体御健,贵妃娘娘早日痊愈。”
这句话倒让圣上诧异:“爱妃怎么了?”
他治病,不让近女色,已经有日子没见庞贵妃了。
“前几日贵妃娘娘不知怎么的撞了邪,还好皇后娘娘心善,请人帮她念佛,现下承乾宫已经无人能进了。”
李准这小子胆子不小,仗着这次得力,竟然敢参中宫那位一本。
宪宗已经发不动脾气,有些疲惫地问:“朕怎么不知道?”
身旁内侍忙道:“皇后娘娘怕耽误圣上安心养病,就没敢让旁人告诉圣上。左右有娘娘管着,出不了乱子。”
圣上叹了口气,身边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他确实累了:“也罢,李准,你代朕去看看爱妃如何了,回来如实禀报。”
“臣遵旨。”李准叩首。
宪宗被人扶着躺了回去,厚厚的夹被重又盖上,阖上了眼。
……
圣上一个唾沫星子掉下来,都像千斤顶,能压死个人。
刑部尚书常惠远年近古稀,原过不多时就能告老还乡,临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得不一大早就火烧眉毛似的,亲自前来提审犯人。不多时,慈庆宫的几个太监,就被分别押了上来。
他们大抵说辞差不多,都说是昨夜才看见人影,就稀里糊涂的被迷晕了过去。醒来已经大乱,其他一概不知。这几个怂货受了刷盐水、上蜜糖的几遭罪,一个个屎尿流了一地,只求速死,连个屁也踹不出来了。
审了一早上,常惠远正有些精力不济,焦头烂额,刑部侍郎来报:“大人,从左怀恩身上搜出了这个。”
一个不大的竹芯子,抽开一看,里面是卷细细的纸,上面用朱砂红笔写着一句话:
“午时,诛太子。”
写字之人应是没怎么读过书,又慌张,这一笔字歪七扭八,好像狗爬。“诛”字还是个白字,少了一横。
常惠远原想从那群太监口里套些话出来,再审左怀恩。可眼前也没其他路子可走,他手里掂量着竹芯,沉声说:“带左怀恩上来。”
才过了一个晚上,左怀恩已经变了模样。因为受了刑,跟血葫芦一般。他衣衫尽破,身披木枷铁锁,一张胖脸被勒的发紫,两只手不自然的扭曲着。要不是牢吏架着,早出溜到地上去了。
常惠远呵斥道:“大胆奸臣,把你所犯之罪,一一交代出来!”
左怀恩嘴里呜呜嘟嘟,好似要一阵哀嚎,但发不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合着常大人是老糊涂了,一早上了,还没整明白呢。最后还是刑部侍郎开了口:“大人,他舌头断了。”
常惠远没想到这一出:“你们恁的把他舌头给割了?”
“他畏罪,自己咬断的。”
“去取只笔来,让他写。”
“他手也断了……送进牢里的时候就断了,说是擒拿的时候用力过猛所致。”
说也说不了,写也写不出,这还审个屁。
常惠远明白,这是有人诚心不让他查了。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悄声道:“大人,刚刚那几个太监原都是在司礼监当值的,前些日子才来的东宫。司礼监那位确实认字认的不多,也有传闻,说是和庞贵妃还有太子殿下素来有些小过节。要是搭上左怀恩锦衣卫千户这茬,倒也说的通。您说,要不要……”
这句话没说完,但是常惠远听懂了。
要不要提审刘宝成。
常惠远有些犹豫,刘宝成在宫中淫浸多年,贸贸然去碰,容易惹一身腥。但太子一案,所有证据直指他,不管是不是有人恶意陷害,自己完全视而不见,也行不通。
常惠远正在犹豫,却有下人来报。他附耳过去,不禁一愣:刘宝成自己来了,正在偏殿候着。
真是稀奇,这都没去抓,还有上赶着来的。
常惠远嘱咐了两句,便抽身来了偏殿。刘宝成果然在,看见他进来,放下茶碗,施施然地和他寒暄起来。
话说了几句,常惠远不耐,正欲开口询问,刘宝成自己转回了正题:“太子一案,杂家属实被冤。幕后所使,我知是何人――”
“何人?”常惠远果然被提起了兴致。
“李准。”
常惠远心中暗想,宦官狗咬狗,一个下了水还要拖着另一个,不知有几分真假。
“他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被杂家知道,便狗急跳墙来泼脏水。不过不急,大人且与杂家喝一盏茶,一会儿许指挥史就会带着证据前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杯子喝空了,又被续上。茶冷了,又被温上,锦衣卫指挥史许彬却始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