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龙樽 - 狼镝 - 凉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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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龙樽

按阿苦剌说法,远桑年纪与贺兰金英相近,性子跳脱顽劣,不服管教。怒山的敏将军共有三子,因有两位哥哥在前,远桑平素行事荒诞,也没人压制得住。他十几岁年纪便在部落中消失了,起初怒山人都以为他出门猎熊遭遇不测,谁料两年后他陆陆续续从北都捎回信件:竟然是跟着行商之人去了北都。

当时的北都已经有许多大r人通商往来。远桑对大r江湖客生出无穷向往,拎着一把铁剑便打算去拜师学艺,顺便与大r江湖客较量武艺。

之后他在北都如何生活,是否学到了什么,怒山人完全不知。远桑离开后不久,五部落之乱爆发,怒山被哲翁所率领的部队屠戮,远桑的父母与两位哥哥全都死于哲翁剑下。

为了保护不知身在何处的远桑,怒山人全都闭嘴不谈,只说敏将军第三子已死,敏将军膝下仅有两位已经成婚当家的孩子。

即便如此,远桑也没有回来过。

幸存的怒山人起初寄望于远桑从南方归来,带着众人回击哲翁与青鹿部落。但年复一年,他们在长久的无望的等待中明白一件事:远桑不会回来了。他的心不在驰望原,不在怒山,他甚至对父母兄长之死没有半分悲戚愤怒。他要去大天地,要做江湖客,他离开怒山部落,就像把一棵树连根拔起。在他远遁的时候,身为怒山人的那片魂魄就已经被他抛弃了。

远桑托人捎过信。那信也不是问候故人的信,简简单单就几句话:莫找我,我很好。

阿苦剌只知道他在大r,但究竟身在何处,久不去大r的阿苦剌也并不清楚。

“此人很难劝,我认为他不会愿意回怒山。”阿苦剌说,“当然,现在怒山人还惦记着远桑,还是觉得他是敏将军的化身。只要他会来,怒山的人会听他的话,愿意和高辛人一起集结成军队。”

见贺兰砜愣着一张脸,阿苦剌又说:“你们若想找到远桑,最好去求助明夜堂。明夜堂北都分堂已经南撤到萍洲城和碧山城,你们带着钱,先去找明夜堂的人吧。”

阿苦剌带来的消息令贺兰砜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他以为靳槔肟之后他与大r就再不会有任何联系。曾经的誓言和承诺随着那枚高辛箭射出,已经化作乌有。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大r寻找靳椋靳橐膊豢赡茉倩乩醇他。

但此时此刻,他心头除却茫然和震惊,仍旧有一丝半缕的欣喜,艰难地在种种困厄中提醒他:大r是靳榈拇蟋r,他的月亮在那里。

他不能立刻做出决定,犹豫了许多天。贺兰金英这一夜拎酒来看他,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怕去了大r会见到靳椋俊

贺兰砜只顾闷头喝酒,不声不响。

“大r这么大,怎可能去了就会见到他?”贺兰金英说,“靳楹歪融回的是梁京,只要你不去梁京,你们不可能见面。”

“万一远桑在梁京?”

“你可知道梁京有多大?”贺兰金英笑道,“比北都还大,内外两城,以四座城门分隔。靳楸会融保护着,他是三皇子,你以为随便在街头就能遇到他?”

贺兰金英对自己弟弟十分了解,从意识到贺兰砜与靳橹间生出情愫,他便知道贺兰砜是一头栽进去,永无可能再出来。兄弟俩在情之一字上,都是又痴又执,贺兰金英不会嘲笑贺兰砜,他只是感到焦灼和不安。

可一切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从北都回来后,贺兰砜没有再开怀笑过。贺兰金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贺兰砜不肯说,直到后来朱夜悄悄地问了一遍又一遍,他才透露那支箭的事情。

贺兰金英起初只以为,贺兰砜回头是为了道别,但他没想到自己耿直莽撞的弟弟会冲靳樯浼。朱夜向他转述此事的时候他便明白,贺兰砜此生此世永远不可能从他的月亮中脱身了。

那枚箭射伤了靳椋也将死死地、永生永世扎在贺兰砜心上。除了靳椋无人能够拔除。

贺兰砜喝完酒,又给自己倒上。“你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和他在一块儿么,怎么现在又劝我去大r。”

“连卓卓都知道你不高兴,大哥怎会看不出来?”贺兰金英说,“你我今生是人,下一世是鹰,再下一世是鱼。做人的快活和苦楚,也只有这一世能尝到。是我错了,我不该拦你,也不该说那些话。”

沉默许久,贺兰砜终于低声开口:“我怕。”

“……你怕什么?”贺兰金英问,“难道你们见了面,你还要再往他胸口射一箭?”

贺兰砜盯着酒碗不出声。

“还是……你怕他恨你?”

一场闷酒喝到最后,贺兰金英把贺兰砜拖出住帐,狠狠摔在地面。头顶月亮缺了一片,贺兰砜浑浑噩噩从地上爬起,他听见大哥在耳边说话,嗡嗡的,是责备和斥骂,还有道歉与忏悔。贺兰砜一点儿不怪贺兰金英,那箭是从自己手里射出去的,靳槭怯Ω煤匏。

“我会去大r。”贺兰砜说,“我去找远桑,去找……”

他翻身骑上飞霄,双腿一夹,策马飞奔。怒山部落周围草原宽敞平坦,夏季牧场丰盈,水声潺潺,长风吹起他的头发,令他眼睛生出无穷无尽的疼痛。

贺兰砜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不是靳椋你知道不可能是靳樗档模你只是太激愤,大哥身受重伤令你慌乱,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靳槭窃跹的人,他在你面前通透干净,他不会害你。

然而另一个声音也在重复地提醒他:靳槠过他许多次。每一次欺骗都为了最终的目的――靳橐回大r。如果不是靳椋谁会知道兄弟俩要从英龙山道的密道经过?

贺兰金英和贺兰砜已经布好了迷阵。他们留下许多确凿讯息和痕迹,足以让云洲王相信,两人逃离碧山城之后,会先经桑丹、后往萍洲,穿过江北十二城返回驰望原。

但云洲王却把虎将军安排在英龙山道上。这绝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安排,烨台的虎将军,看着他们长大的虎将军,云洲王特意让他阻拦――正是因为云洲王笃定兄弟俩必定会从英龙山脉离开。

兄弟二人和阿苦剌都认为是靳樾孤读搜断,唯有朱夜始终不信。

“靳椴唤鲋道你们从英龙山道离开,甚至知道英龙山道里那条只有高辛遗族才晓得的密道,密道的位置还是我给他画出来的。”朱夜问过他们,“如果是他泄露,他为何不干脆说出密道的位置?虎将军若在密道把守,甚至可以将高辛遗族一网打尽,如果他要用这个消息向云洲王换取自由,这才是更合理的做法。”

他们彼此之间无法说服。这成了贺兰砜心头的一根刺。

他勒停马儿,飞霄停在了山崖上。持弓搭箭,贺兰砜举着高辛箭直指半圆的月亮。

万籁寂静,唯有风声和月光击打雪山之巅的脆响。贺兰砜仰头才发现是下雨,一片薄云带着稀雨从头顶飘过。雨水清凉,打湿他的头发、眉毛和眼睛。他胸中万般情绪翻涌,张口大喊:“靳椤―――――”

高辛箭破空而出,呼啸如风。细雨中群山回唱,远远近近,复诵他心上之人的名字。

***

大r朝堂正经历一次剧烈动荡。

杨松儿一案牵出以张令、王百林为首的梁京私贷案,又牵出行钱盛可光。盛可光、李氏和盛鸿放贷,全经张、王二人之手。其中王百林负责商铺与官府之人借贷来往,朝中许多大臣的家人或私产都与王百林有过来往。不少人甚至被王百林坑过钱银和铺子。

兜兜转转,这事情竟然与同朝的盛可亮相关――这可让许多平时尊重盛可亮、与他关系尚可的将臣又气又怒。

这小案牵出大案,甚至牵连朝廷重臣,那份只有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铭章的证纸,同案卷一起放在了仁正帝案头。

仁正帝确实大发雷霆:大r朝有官家放贷,因而严控民间私贷,如今盛可亮家人竟然全部牵连在内。

梁安崇对证据和案卷提出异议,称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交接证纸,没有三章四审,不合程序,不应相信。他提议,先治两位少职之罪,再将案卷打回梁京府,从梁京府开始一层层走三章四审之过程,重新核审各种证据证言,以防冤枉了好人。

仁正帝正是暴怒之际,大笔一挥,先是免了卫岩与纪春明罪责,又命御史台重核案卷,并将卫岩、纪春明列入查案刑官之列,一同查办盛可亮与盛可光授受来往之证据。

一时间,朝堂内风云暗涌,原本站在盛可亮及梁太师身边的不少官员,也渐渐居家简出。岑融府门前倒是门庭喧嚷,来往宾客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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