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回京 - 狼镝 - 凉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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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回京

章漠已把杨执园的事情告诉岑煅,不出靳樗料:岑煅并不相信。

“我知道你与官家素有矛盾,也知道他确实对我心存芥蒂……但不可能的,靳椤!贬煅落座后立刻开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爹爹动手。”

“他若不动手,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他而是你。殿下,人心难测,何况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权势,能抵受这种诱惑的人又有多少?”靳槲省

岑煅张了张口,闭嘴不言。实在是因为他也是曾无法抵受天子权位诱惑的人,只不过一切还未开始,仁正帝便没了,岑融上位,他那刚冒头的争夺之心不得不随之消失。

“靳椋你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岑煅压低声音,“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

“这些起初只是我的怀疑。先帝驾崩之前已经病重,一直被困在惠妃宫中,情势可疑。且他对你赞赏有加,对岑融渐渐不满,为何会突然决定把天子位传给岑融而不是你?”靳槲⑽⒁恍Γ“子望不过是心中常有好奇与困惑,所以很想找杨执园杨公公仔细问问。谁料一查才知,杨公公已经消失不见。一来二去,便查出了些古怪端倪。”

岑煅凝视靳榈难劬ΑK想起梁京发生的许多事情,想到这个年纪不大却城府颇深的青年曾搅动过怎样的风云,想起他在碧山盟埋下的雷,他与贺兰砜设计请来的怒山援军。岑煅确实从没有小看过靳椋但如今坐在靳槊媲埃他眼角余光瞥见贺兰砜在一旁静静地沏茶,心中突兀地生出一阵后怕。

靳楸人所想象的更狡猾。

岑煅转开了话题:“你让我与夏侯信联系,莫非早就存有此心?”

“t王,你可以说我自私狭隘,睚眦必报。岑融曾对贺兰砜下那样的毒手,几乎毁他一生,此仇我非报不可。但若是你再看得远一些:岑融可以为一己私欲,利用常律寺戕害寻常百姓,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你真的认为他有天子心怀?”

岑煅沉默片刻,只是仍旧追问:“这与夏侯信又有什么关系?”

靳楦他解释,梁安崇落马后,夏侯信就没了靠山。夏侯信家人大多在京中,职务上与梁安崇牵连甚广,岑融恨梁安崇入骨,对梁安崇的幕僚自然也不会留好。另外,夏侯信与岑融在定山堰泄洪一事中生了矛盾,岑融不会再信任他,夏侯信即便投诚,也没有好处。如今夏侯信的当务之急,是寻找新的、可以跟岑融抗衡的靠山,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此人吏道娴熟,心有九窍,虽绝非忠臣,却是可堪一用的能臣。”靳楦岑煅细说当日发生在昌良城与仙门城的事情,“夏侯信最难得的,是他分明已经对这官场、吏途有万种心得,以他能力,在灾厄中自保并非难事。但他心中第一位的却并非自保,而是百姓。”

靳楹苣阉党鲈谅之辞。但若是放下军粮之事,放下他自己的恨意,他又清晰地明白,夏侯信是一个值得保留并且值得重用的人。

岑煅静静地听他说话,靳榇铀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忍与困惑。“殿下无需诧异。对于当日抢粮之事,靳橛涝恫换嵩谅。但这两三年中我经历了许多事情。人之祈愿有千万种,然而世事复杂多端,人也万变莫测。我只要认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往前去就行了。”

“你是在利用我,向岑融复仇吗?”岑煅忽然问,“这才是你认准的事情。”

屋内一时间静寂无声。贺兰砜抬头看他,惊诧与愤怒在绿色眼瞳中滚动:“靳槊挥姓庋想!”

“……那你不想利用我,为枉死的先皇复仇吗?”靳槭分平静,笑着反问,“如果你将你我的情谊全都看作利用关系,我也无所谓的。子望只会记住殿下曾真诚对我,也曾真诚对待贺兰砜。这并非恩情,而是子望认可你的根据。我只是认为,你有治管天下之能,那就应该拨乱反正。我能帮你多少,我就一定竭尽全力。”

三日之后,靳橛胝履等人离开封狐城。离开之前,章漠陪他去靳明照的坟前把尸骸起出,以火焚化,装在精巧匣子里带回梁京。

启程时分,锁玉渊上最后的层冰终于碎裂,春水汹涌,从古穆拉塞河一路往下,冲击沿岸枯槁黑石与碎裂冰块。冰层断裂的声音如同惊雷,冰块错杂往下游移动,轰然作响。

靳樵对犊醋帕行墙上涌动的冰,心中有无边畅快。答应岑静书,春天时会回去。他做到了。

与众人挥手道别,靳槊挥谢赝贰:乩柬科镒欧上鲈诔敲排腔玻忽然拍马奔驰,追上了靳椤K一言不发,伸手揽住靳榧绨颍在他唇上重重一吻。激烈的动作令贺兰砜肩膀伤口作痛,但痛也成了离别的赠礼,他在疼痛中愈发觉得不舍。

这次分别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毫不犹豫,对彼此的情意也没有分毫怀疑。宁定的爱和牵挂一同缠绕靳榈男模他和渐渐停马的贺兰砜勾着手指,最终分离。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以目光相互递送无声话语。

等靳榇由降郎舷失,贺兰砜驱马上山远眺。他慢慢唱起许久之前在列星江边学会的歌。岳莲楼耳朵尖,回头对靳樾Φ溃骸笆悄鞘赘瑁【是济川舟楫手,将许事,笑谈成。”

靳椴唤回头。贺兰砜勒马立在山巅,积雪渐渐化去,在这寒冷之处,春意才刚刚沾染树梢。他长发被春风吹起,身姿挺拔潇洒,仿佛身怀风霜雨雪都不可动摇的魂魄。

靳槔肴ズ蟮诙日,贺兰金英与远桑等人从周王坡撤回。宁元成回城禀报战况,贺兰砜从大哥脸上看出一丝喜悦端倪:“打完了?”

“还没有,但金羌不敢动了。”贺兰金英指着城墙上的头颅,“这东西发挥了大用处。”

原来宁元成接到喜将军被白霓斩首的消息之后,放松了刀谷的巡逻,故意把两个金羌探子放了进来。探子一路穿过白雀关,却在封狐城外吓得半死:喜将军的首级就悬挂在城墙上,因天气寒冷,结了一层白霜,看起来愈发可怖。

探子把消息带回,金羌军登时乱了。

“宁元成说金羌会换将,换将之后还会再次进攻。”贺兰金英用皮绳束起浓金色长发,异族的英俊面庞毫无遮掩,来往的大r士兵都忍不住往兄弟俩这边看上几眼,“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

贺兰砜正扭头看阮不奇与远桑说话。阮不奇和远桑在封狐城一见如故,没几日就好得仿似姐妹。远桑出战回来,阮不奇带着锦儿跟她打招呼。锦儿见远桑脖子与下巴尽是烧伤痕迹,伸出小圆手去触碰,小心翼翼:“你痛不痛?”

白霓走过,笑道:“也不知谁教的,她看到受伤的人就问别人痛不痛。”

远桑被孩子柔软的手指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捏着锦儿手掌,连声音也温和得与以往大不一样:“谢谢你,我不痛。”

贺兰金英揉了把贺兰砜的头发:“听见我说话了么?我和远桑要回去了。”

贺兰砜吃惊:“这么快?”

“还快?”贺兰金英笑道,“如今战局稳定,白霓回归,她跟你一同训练莽云骑,没有我们什么事。我必须走,朱夜和娃娃还在家里等着我。”

这场仗只在周王坡开战,封狐城内完全没受任何影响,百姓来来往往,人人脸上带着春季的喜色。贺兰砜带贺兰金英去吃白霓娘亲摊上的水滑面,贺兰金英一口气吃了两碗,扭头跟老太细细询问如何制作。他回去要做给朱夜尝尝。

老妪与白霓重逢,脸上满是笑意,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似的,整天嘴上念叨的不是白霓就是锦儿。贺兰金英和贺兰砜如今是封狐城中出名的异族将领,老妪又听白霓说过兄弟俩的事情,知道这俩人都是来帮封狐百姓的,不肯收一分钱,把自己制作水滑面的心得倾囊相授。

城中渐渐热闹,人们以往只知道靳明照将军在,封狐城就绝对不会有事。如今t王殿下和狼将军在,封狐也仍然安稳妥当。贺兰砜走过街巷,指指点点地跟贺兰金英解说:这一处那一处,都是靳樾∈焙蛟经逗留过的痕迹。

贺兰金英陪他走着,腰上悬挂的黑色狼面具与剑柄敲击,轻声作响。

“以后还回血狼山么?”他问。

“回去找卓卓。”

“……你还想把卓卓也拐到大r来?”贺兰金英笑骂,“离我太远了,不成。”

“鹰长大了就要离巢,你应当高兴。”贺兰砜说。

两人走在军舍大道中央,此时暮色四沉,苍穹上燃烧熊熊热霞,城中灯火已经次第亮起,又是静谧平和的人间。

“……我很高兴。”贺兰金英摘下腰间面具,盖在贺兰砜脸上,“这个,赠给你。”

面具纤薄冰凉,精铁铸成,是朱夜为贺兰金英亲手制作的。贺兰砜不肯收:“我不要。”

“拿着它,我的弟弟。”贺兰金英把面具戴在贺兰砜脸上,盯着他幽绿色的狼瞳,手指点在他胸口上,“贺兰砜,从今日起,你便是世上唯一的狼面将军。你属于驰望原,也属于大r,说不定你还觉得你属于那个心思复杂的小将军。可我要告诉你,你是你自己,你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生在血狼山、驰望原,能走到此处的人不多,大哥做不到,你比大哥更出色。只是你别忘记了,纵然走得多远,你的根永远在血狼山。若是天下太大了,你累了,随时回来。我和朱夜永远在家中等你。”

等贺兰砜手忙脚乱摘下面具,贺兰金英已经大步踏入军部,朗声大笑呼唤远桑:“收拾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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