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凌晨五点的北京
医院挂外科急诊,值班医生问了情况之后,先是看了看我的伤口,对我说道:“没伤到内脏,应该是匕首侧壁划伤的,这要是刺进去伤口可就要深得多了。”
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对医生说道:“那你帮我处理一下伤口,让我走吧,不要住院就行。”
医生瞪着眼睛看着我说道:“你这伤口至少得缝五针,缝合之后再给你开两瓶消炎的针水,打完了你才能走。”
千羽在一边劝我说道:“你别说话了,听医生安排,医生让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两瓶针水打完,这天都得亮了吧。”
“我陪你,等你打完了我带你一起回去,明天上午你就别去酒吧了,好好睡一觉。”
医生开了一张单子递给千羽说道:“去缴费,然后到值班的病房把药拿过来。”
千羽嘱咐了我一句,让我好好躺在这里,她去缴费拿药,千羽走后,医生让我躺在床上,用碘伏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由衷的说道:“你女朋友对你挺好啊。”
我尴尬的解释说道:“不是女朋友,是同事,我们都在酒吧驻唱。”
“噢!”男医生应了一下,对我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就是仗着年轻身体好,敢在酒吧这么熬夜,再过个二十年,你们的身体就都扛不住了,如果可以就换个工作吧,我是干中医出身的,老祖宗那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理论不是没有道理的,人要顺应自然不能乱来。”
我嘴上哼哈答应着,但是我心里真的不认同他这套理论,按照他这种说法,难道晚上过了11点就不能有人工作了么?纯属谬论。但是在很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医生说的是多么有道理,这是后话。
千羽交了钱,把麻药、针水等医疗器械都拿了上来,医生整整缝了6针,把伤口包扎完让我去挂吊瓶,提醒明天记得过来换药。
医院的急诊病房内飘荡着消毒液的味道,特别的不喜欢。我躺在床上,千羽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她也很累了,却让我放心的睡,她会帮我看着吊瓶。伤口的麻药劲渐渐的过了,我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额头上的汗开始流淌,这种时候是根本睡不着的。
千羽拿着纸巾帮我擦拭汗珠,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我点头,对千羽说道:“比刚刚还要疼的多,我感觉现在每一次呼吸,都要疼上一次,肚皮就不能动。”
千羽帮我擦拭完汗珠把纸巾丢掉,握紧了我的右手鼓励我说道:“忍一忍,过去这一阵就好了,今天找事的这几个人肯定是经常在酒吧街玩的,明天让沈哥去打听一下,他在这一片还是很吃得开的。”
我轻叹说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闹大了,都不好收场,我这也没怎么受伤,能过去就过去吧。”
千羽听后马上就不干了,大声问道:“你这还叫没怎么受伤?你觉得把你伤成什么样才算受伤?本来我想报警的,但是在来的路上我仔细回忆,那几个人我绝对见过,就在酒吧街。”
千羽这小脾气上来的时候啊,真是没法说,我只能和她商量着说道:“我受伤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妈知道,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知道了又要跟着干着急,觉得心里不踏实,我妈余生已经不长了,就让她别在为我操心了。”
千羽发自内心由衷的评价我妈说道:“阿姨人真好,性格随和、知书达理,有个这样的妈妈,你一定很骄傲吧。”
“我妈这一辈子过的太苦了,嫁给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杨志富,这二十多年来每天过的都小心翼翼的,在我小的时候,杨志富就打我,骂我是野种,这话我妈听了也不敢说什么,但是晚上她会一个人偷偷哭泣,我看到过很多次,那时候还小,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在夜里哭,后来长大了,我发誓一定要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她没给我机会,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别让她替我操心了。”
千羽抓紧了我的手,对我说道:“我特别能理解你,咱们有着差不多的身世,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我生父是谁,一直享受着她在经济上给予我和我妈的照顾,你想见你的亲生父亲么?”
我本能的点头,但是又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然后又开始摇头,千羽迷茫了,问道:“你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见不见都无所谓了,在我和我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在将来的某天,他出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其实我挺希望他能在我妈没走之前来看上一眼,可是我妈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是好还是坏,于我而言,‘生父’这两个字,不过是个名词而已,一点亲切感都没有。”
千羽再一次握紧了我的手,对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好心疼你。”
我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千羽说道:“来北京遇见了你们,才让我找到一个家的感觉,你知道么?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妈和杨志富离婚,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在老家的那个房子,也不再属于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没有家,直到自己变成一个没有家的人之后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千羽的双肘支在床边,把我的手拿到了她的脸边,让我去触摸她的脸,温柔的对我说道:“你不是无家可归,我们都把‘浅唱’当成是自己的家,‘浅唱’就是我们的家。”
我的眼眶微润,思绪飘荡到远方,如果有一天某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叫他一声“爸”的时候,我会如何面对呢?
早上五点,吊瓶总算是空了,护士拔下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嘱咐我记得回来换药,我和千羽走出医院,她突然问道:“你又多久没有看到过凌晨五点的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