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王妃每天都失忆 - 卿水令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八章

当顺天府尹王自忠颤颤巍巍,一动三抖地翻身下马时,温晚亭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口气呼得重了些,将这位老态龙钟的府尹从马上惊下来。

王自忠下马后擦了擦额间豆大的汗滴,瞥了瞥左侧美目微瞠一脸无辜的温晚亭,再看了看右侧怒不可遏浑身都在冒火星的江玉仪。想到两位背后的家世背景都不好惹,只能狠狠地薅着自己的胡子发泄。

待胡子薅下来一撮,心情也略微平复了些,他方才沉着冷静地开口道:“二位请本官前来,所为何事,可否细说一二?”

他倒要看看两个黄毛丫头是怎么干上的。

江玉仪先一步开了口,说得又急又快,似是怕温晚亭抢在她前头。

实则温晚亭放空了的神思刚刚回位,她身为失了忆的当事人,对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充满疑惑,压根没打算开口。

一番问话,王自忠心中大约有了数。

半月前,江玉仪与闺中好友谢依芷相约吃茶,听她说起这家香粉铺子的粉质细腻,香味别致,当下便买了盒店内的招牌,凝脂玉肌膏。初初用时,只觉得面颊稍有发烫微痒,便以为是香膏起了效果。大约用了三日之后,才觉察出不对劲,停用之后却依然于事无补,脸上痒痛难忍,请了京中诸多大夫,都说未见过此等病症,无药可治。

眼看着王自忠略带探究的目光扫过她面上白纱,江玉仪咬了咬牙,将面纱掀开一个角,露出一个红肿斑驳的下颚。

肌肤上密密麻麻的脓包,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水,脓包以外的地方起了白屑,肉眼可见的干纹纵横交错。

只这一眼,便能让人认定,她当真不是故意找茬的,她名副其实是位受害者。

可若她是受害者,那此情此景,谁的嫌疑最大?

温晚亭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慌了一慌。

王自忠接过丫鬟交上来的凝脂玉肌膏,打开凑近看了看,复又闻了闻,就将其收进广袖之中。

“温小姐,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温晚亭轻叹一声,只能就着今日的记忆答道:“凝脂玉肌膏作为铺子里的独家招牌,卖了三年有余,一日能售出数十罐,也只有江小姐用出了问题。”

“话虽如此。”王自忠两只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直直盯着她,“你又如何证明,你店内不是刻意将一罐有问题的香膏,卖给了江小姐呢?”

通常店内陈列的,大多是展示用的样品,若是客官瞧上了哪个,自有店内伙计去库房内取个全新的,若真要动些手脚,也有足够的时间。

且凝脂玉肌膏用的是这家铺子的独有配方,寻常人做不出此等细腻的膏体,也配不出一模一样的香气,作不了假。

此事实在难以自证。

若春铃同温晚亭所说的过往不假,那即便刻意报复也该是江玉仪不动声色地给她穿点小鞋,与温晚亭而言却是没什么动机去主动害她。

可偏偏温晚亭不记得过往种种,一时拿不准自己同江玉仪之间有没有些春铃所不知晓的私人恩怨。

她甚至难以笃定,依着自己从前的秉性,会不会暗地里吩咐伙计干出这种事儿来。

她此时方知,失忆这种事情,可怕的不是记不清别人,而是记不清自己。

温晚亭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一股低落感隔开人群将她紧紧攥住,铺天盖地,难以挣扎。

她百口莫辩。

此时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顺天府尹能洞察秋毫断案如神,以及她父亲温决收到消息后能尽快前往顺天府将她捞上一捞,想必近年来他捞她也该捞出了些经验,应是熟能生巧。

王自忠见她低眉不语的模样,少不得要将她请去顺天府内盘问一番:“那便请温小姐……”

话音未落,铺子门口又一番人头攒动。

一群身着软甲的带刀府兵隔开百姓,将铺子四周围得严严实实。看热闹的众人瞥见他们手中寒光凛凛的刀刃,当即一哄而散。

眼看门口的府兵让出个口子,一位身着玉白广袖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皎如玉树,逸如临风,有着足以多情风流的相貌,眉眼中却蕴着霜雪万里般的寂然。

他看似闲庭漫步般施施而行,每一步却是踏在众人的心头之上,令人的胸腔都在随之共鸣,呼吸间被其左右。

神情浅淡而疏离,未曾蹙眉怒目,却是威压逼人。

温晚亭破天荒地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可分明她仅有一日的记忆中,不曾出现过此人如诗似画般的面容。

王自忠瞧着这架势,放眼昱朝,能自拥佩刀府兵,身着银蟒燕纹袍的,只此一位。

他深深作揖,姿态恭敬道:“老臣见过楚王殿下。”

一旁的江玉仪第一眼惊艳于楚离的相貌,下一息便折服于他的威势,端端行礼。

素来,相貌俊美者,令人遐想,而相貌俊美之极者,令人不敢遐想。

楚离自进门后,目光略过遍地狼藉,直直向温晚亭掠去。

待确认她无虞后,方才微微抬了抬手,神情泰然,语气从容道:“不必多礼,我今日顺路经过此地,见此处人声嘈杂,便来瞧上一瞧。”

王自忠:“……”瞧瞧这一本正经地说的是什么鬼话。

长街位于京城西南角,楚王府连同皇城都在东北角,也不知平日里深入简出的楚王今日是顺了哪门子路,顺到了专卖女子服饰首饰脂粉的长街上来。

自然,他也不好拆穿,只能毕恭毕敬地将方才的纠纷一五一十地禀告。

楚离听完若有所思地沉吟一番,四平八稳地开口道:“如此,便不打扰王大人破案了。”

他将目光从躬身恭送的王自忠身上挪开,悠悠瞥向一旁的温晚亭道:“走罢。”

温晚亭从方才就一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起初只是凭借着一股熟悉感,想试试多瞧瞧能不能回想起来什么。

并不能。

而后她听见王自忠请安,才知这位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婿,顿时觉得自己多瞧几眼也无妨,瞧不了吃亏,瞧不了上当。

甚至越瞧心情越好,古人云“秀色可餐”,诚不欺她。

虽然她始终无法将面前这位走个路都能走出千军万马之势的王爷,同春□□中那个在纸上写着“黄土白骨不相负”还要盖个私印的深情男子联系在一起,但无论如何,这厢听闻他唤她,温晚亭当即轻巧地拎了裙裾准备随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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