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身无彩凤05
重新认识一下,一个完整的“裴听遥”么?
一整天白决都在想这句话。
到了晚上他打算出门找找,裴谨究竟上哪儿去了。
刚出薄暮空潭的大门口,就看见裴谨翘着二郎腿靠在公共马车上,一个人占三个人的座儿,一只手臂还吊在马车外,痞气十足,丝毫没有平日崖岛少岛主的端方。
飞马兽停靠在路边,裴谨跳下马车,手上还勾着一条绳子,系着三只酒坛。走了两步才看见白决,足下一顿。
白决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十分诧异:“你去哪儿了?”
“买酒。”裴谨摇了摇酒坛,小酒壶玎撞在一起,里面的酒水还是满的。
白决感到稀奇:“上哪儿买的,买了一天。”
裴谨随意笑笑不回答:“喝酒吗,请你。”
两人幕天席地往后山清水潭边一坐,裴谨拆了布塞和白决对干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白决却搁下了佳酿,小心观察裴谨神色。
裴谨注意到他的目光,斜睨过去:“怎么?”
“辣么?”白决问,“闻着有些辣,我喝不来这种,不浪费新的了。”他把没开封的酒坛推了过去。
为了显得没那么不给面子,他伸手示意裴谨手上那坛:“给我尝一口就好。”
裴谨明显一怔,动作下意识地配合,脑子却在发懵。亲眼看着白决接过了他喝过的酒,就着酒坛边沿抿了一下,继而咳嗽起来:“果然不太行。”
裴谨耳根有些发红,转开眼睛:“我记得你还特意埋过酒的。”
“啊,醉流霞吗?那种是甜酒,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水。”
白决咧着嘴笑了两下,忽然捕捉到重点:“等下……你怎么知道?”
裴谨面上红光褪去了一些:“一点琐碎的灵识记忆。”
这恰是白决想问他的,他干脆开门见山:“唔,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印象吗?”他忐忑地偷瞄裴谨,鼓起勇气补充了一句,“以前和我一起时的那些。”
裴谨闷头大灌了一口不说话,白决摸不清他是在回想还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他决定无论如何硬着头皮讲下去:“这里,你记得吗?有次我和裴听遥在这里捉鱼,我和他说水清无鱼可捉他偏不信,然后我用幻术变出了鱼来逗他,他还沾沾自喜呢。”
白决低低笑了几声,转头:“有印象吗?”
裴谨嗓子沙哑:“嗯。”
白决大喜:“真的?”
过了一会儿他追问:“那你……是什么感觉?”
酒气遮掩了酸气:“你很漂亮。”
白决脸一热:“没问这个。”
裴谨便不说话了。
白决滔滔不绝:“那,那边呢,记得吗?有次我逃了晚课被大师姐罚站在那棵树底下,我摘树叶叠小青蛙玩,裴听遥怎么学也学不会,我叠的会跳,他叠的想用法术作弊跳起来,结果一跳就散了,哈哈。”
裴谨气压很低沉,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掸着一尘不染的衣摆淡淡道:“不记得。”
怎么这个就不记得呢?白决有点失落,很想找寻裴谨记忆的规律,完全没有察觉到裴谨的不对劲。
他试图用更亲密一些的记忆试探:“对了还有一次。我贪杯,喝甜酒居然也给喝醉了,那天晚上我和裴听遥……”
裴谨“哐”地砸碎了手中的酒坛,碎片溅出去,惊得白决身子往后一仰。
“你去找你的裴听遥喝酒吧。”
裴谨起身便走。
白决坐在原地脸色发白。他以为自己试探的很小心,可是裴谨听出来了吗?觉得那心思太龌龊吗,所以动了这样大的肝火。
表面说要做朋友,却拿那种话来试探。
白决啊白决,你是怎么想的,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
泼天的大雨倾洒在三层佛塔的屋甍上,贯连成一注又一注水噼里啪啦往青灰石板上砸。
恩客都走尽了,寺庙里的僧人为正殿外的花草铺上遮盖,好奇地往门口张望。
那里有一个紫衣人撑伞站在“安禅寺”的匾额下,旁边还立着一只鹤。
僧人依稀听见鹤开口说话了,犹豫了一番走过搭话:“是岘山上下来的仙师么?”
“啊,抱歉,打扰了吗?”白决抬起竹伞,伞下露出一双清丽的眼睛。
僧人怔了一下,虔诚地合十手掌垂下头诵了句佛偈,雨声太大,声音被盖过去了。
“是来祭拜另一位仙师的吧?”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我来吧。”
僧人带着白决一路直走,穿过了三座大殿,每经过一座,都停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静默一会儿,白决便也仿着他的样子鞠躬。一直行到最里面院子,茂密的松树比古刹还高,环绕住整个寺庙,在冷雨中越发青郁。
白决总归没忘中洲的风俗,给僧人捐了些香火钱作为答谢。
僧人不无意外,真心祝福了白决几句,退出了院子。
陶漱的骨灰就供奉在这座偏殿里,庭院环境不错,应是他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