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乍如惊雷
大奚使团离开之后,生活迅疾回复以往常态。
南湘照样回鸿胪寺中办事,南漓自在薄熙宫待嫁,朝前依旧争执,T止徐丞相与诸多大臣互别苗头,女帝端坐上位每日听吵架,南湘自是躲在一旁看戏。
尔后时日过得飞逝,南湘万事不改旧,更添一副一副谨慎心肠。
谢若莲笑,故作一本正经问,“尔今何打算?”
南湘倒在他膝上,取了一串葡萄一颗颗摘了,自己吃一颗,喂他一颗。
此时漫不经心的答,“要自由,要出城。”
“哦?”谢若莲笑。
“且等着吧。”南湘嚼嚼葡萄咽了,含糊不清的答了。
春本就易逝,需小心惜取,莫叹息林花太匆匆。
待夏日时,端木王府却出了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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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坐在堂前。
白莎草儿一身素服跪于地。
杏同其他侍者忙避至堂外,尔后轻轻合上门。
光线陡然变暗。
南湘看着紧闭的门扉,白莎已禀明缘由,陈情堂上,南湘却仍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之感。
她重复道,“……自请求去?”
白莎草儿今日换下了平日喜欢的缤纷鲜艳的锦服,一身沉香素纱,发饰清减,却仍有一身馥郁香味,盈满室内。
他低垂着头跪地,静道,“无用之人,不情之请,自请下堂,请王女成全。”
话毕,他静静叩首。
“令堂过逝,还请节哀,望以身体为重,勿过伤心。”南湘温言,欲起身搀扶,“其他事不要想得太多。”
白莎顿了顿,没有抬头,只低声道,“不孝子自幼顽劣,劳父母操心良多,后嫁入王府,也不曾令父母承欢膝下,得享天伦,而今父亲逝去,白莎惶惶之余更不知如何自处,只愿赴畅国陪伴母亲,以免母亲在异国独木支撑艰难,祈王女成全。”
南湘慢慢坐回座位。
语毕,白莎跪地,泣声不已。
南湘看着他,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
“君自当奔丧尽孝,其情可勉,南湘感佩――”
白莎不言,低头静待南湘后续。
“可畅国路途遥远,你单身男子,如何去?”南湘问道。
“有族中亲眷安排相助,请王女放心。”
黯淡的光线透了下来,雕花木门上牡丹缠枝图纹印在地上,白莎长摆曳后,半明半暗。
自请下堂,他悲切涕泪叩首哀求,观其神情,似非以退为进……
无论是休夫还是自行离去,竟是要将这份缘分化为烟尘,再无羁绊。白莎草儿,怎么会有如此决断。
他昔日不是对那王女眷念不舍,百法齐出,只博一个渺茫的怜惜,而今日却……
“……是不打算回来了?”南湘轻问。
白莎附身叩首,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请王女玉成。”
…………
…………
南湘亲自将其送出府。
白莎身披黑麻斗篷,用帷幕遮住脸,看不清其眉目神情。
“惟愿一路平安。”南湘轻言道。
“谢王女。王女也请保重。”虽不见其神情,却能听出他声音平静。
夏日晴好,鸟雀低飞,无风。
远处有长槐从高高的王府围墙中伸出,路边枝条垂地的柳枝近在手边。折柳相送,不闻别音。
接应的马车已到,小厮放下踏板,掀起帘子。
最后相望一眼。
南湘眼中的青年今日方才脱去了缤纷炫目的表象,现出从未谋面的真实。形状姣好的眼眸中并无悲恸痛楚之意,连南湘以为的释然与解脱也没有半分。整个人如洗尽铅华呈素姿,南湘从未见过他这般姿态,此种风情,感叹之余,心中却也无遗憾。
天高云淡,君自去。她此厢,也未必不是解脱呵。
――可这种想法她怎能有,怎能有……南湘慌忙将此挥去,却仍不由自嘲自己究竟薄情无义,连离去也牵动不了再多的心肠。
白莎似能明白南湘心中所想,亦不再言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