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婚宴最后搞成那般局面,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赴万仙楼的各大门派弟子以及散修都散的散,回的回,偌大的十三殿转眼间空旷得寥寥无几。
“咳咳咳咳咳咳……”尽管有翟花影照顾,木轮椅上的青年依然咳地脸色发白,黑得不自然的乌发被冷汗打湿,湿漉漉地垂在耳鬓,更显得他脆弱多病。
引得不少修士侧目。
虽说屈鸣舟十之八.九是不知情的,可一来他收留辟海矢志宫的左护法,同时又想迎娶曾在辟海矢志宫待过一段时日的翟花影,养虎为患是事实。
万仙楼名声算是被毁得差不多了,以至于屈鸣舟今天就算咳死,都没有谁肯上前去管。
“欺霜,怎么不走了?”林红深走到殿门,回头冲还留在原地的宋欺霜问道。
宋欺霜沉默许久,随后转头问他:“林长老,能把您的百草囊借我用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
宋欺霜回:“我想帮屈楼主。”
“……”林红深沉默着看向不远处的屈鸣舟,一时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人年纪轻轻,先是体质差活不过知天命,又是连着被两个人蒙骗在骨子里,想来真是怪可怜的。
不由于心底生出些怜悯,林红深从储物戒里取出个青色刺绣的锦囊,递到宋欺霜手中:“这最多只能缓解他的咳疾,他那病是天生的,若遇不到适合的契机,估计再过几年就……哎。”
宋欺霜显然不在意这个,闻言抬头道:“嗯。长老您先回宗门吧,我想着能不能找回少宗主和……琴倚之,一旦我找到了就带他们一起回去。”
“也好,”林红深想想觉得可行,不禁提醒道,“记住,千万不要和辟海矢志宫的人说话,更不要起冲突,那都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能避则避,尤其那个温宫主,还有那什么左护法右护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种。”
听到这些话,宋欺霜可疑地沉默半晌,才开口说:“……好,我明白,左护法右护法不是什么好种,我不会跟他们起冲突的。”
“真乖,韶风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听话省心,我做梦都能笑出来哈哈。”林红深再度欣慰半天,转而又交代一遍让宋欺霜早点回去后,便御剑返程了。
良久,宋欺霜收回视线。
他随意地将百草囊丢给身后的黑忠白诚,语气没什么起伏:“你们好生照顾着屈楼主,我有话要单独与翟公子谈谈。”
黑忠白诚推着屈鸣舟的轮椅去了一边,他们解开百草囊取出灵药,喂屈鸣舟服下,后者的咳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缓解。
“花影呢?你们师兄要对他说什么?”
“放心吧,屈楼主,我们师兄不会伤害翟公子的――”黑忠顿了顿道,“应该。”
久久的对峙下,宋欺霜忽而笑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自嘲:“星珩君的本命剑吗?还真是可笑,没想到我找了那么多年,到头里居然在你的手上。”
“能在机关重重草木皆兵的辟海矢志宫里盗走星珩君的本命剑,那星珩君的琴――暴雨梨花,也是被你盗取的吧?”
翟花影道:“难得你知道他的琴名。”
“无人有权知道星珩君的任何事,我会知道那把琴的名字只是个意外。”宋欺霜冷冷道,“是你亲自把琴交出来,还是由我动手,逼你交出来?”
“到那时我可不敢确保能不能留你一条命。”
完完全全的威胁。
翟花影却轻笑一声,他这张脸虽然美艳,但鉴于一直都冷冰冰的,这种时候笑出来显然反常。
宋欺霜语气更加冰凉:“你笑什么?”
翟花影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几步,淡漠地看着桌上摆设的白瓷酒壶,琉璃酒盏与酒樽,拂袖将之全部扫下来,哗哗碎了一地。
他弯膝坐下,一把形饱满,黑漆面的古琴恍然呈现在眼前。妖异红色灵流婉转而上,万分诡谲。
狭长的桃花眼抬起,翟花影缓缓道:
“其实,你可以试试。”
*
在琴寂走出来与温琊月对话的时候,青涟瞥了眼身后的古井,不动声色地缓缓靠过去。
早在温琊月追来之前,他在古井下方丢了张传送符,此时已开启地差不多了――只要他跳下去,就算是温琊月,短时间内也不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想到这,青涟就不由弯了弯嘴角,顺利地把手中的剑丢进去。兴许是虚心作祟,在自己也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忽然鬼神使差一抬头。而他这一抬首,立刻迎上了对面青年沉静的目光。
青年面容如冰雪雕琢,眼眸如烟,直勾勾地望过来,仿佛再多的心思都会被对方一眼看穿。
青涟心连带着指尖都猛地一颤。
紧接着他听到对方轻轻开了口:
“薄情,召来――”
尾音落下的瞬间,身后爆破声乍起,古井的水犹如喷泉喷涌而出,青涟浑身都湿透了,但他却顾不得惊愣,立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把被他丢入古井的剑破开了传送阵,阵法分崩离析的嘈杂加上薄情震耳欲聋的长啸,让青涟陷入了漫长的耳鸣――
通体雪亮的长剑嗖地飞了出来,立于古井之上不断作响,激烈的晃动。
这事态突如其来,几乎谁都意想不到。青涟修为最低,不知道这把剑抽了哪门子的疯,居然嗡嗡响个不停,他被折磨地几乎满地打滚,挣扎着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救,救我……”
他嘶哑着嗓音痛苦地呢喃。
在场却没有一个人管他。
像是从未有这个人,温琊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半空中那把久久不肯安静下来的长剑上。
他方才听见那名叫琴倚之的青年喊这把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