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四副画
面对慕容倾的质问,萧玄可以推说自己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引发的后果,虽然理由比较拙劣,可终究是有了理由,谁也不能指证他说的就是假话。
没有考虑到后果就去做,跟考虑到后果仍坚持去做,两者的程度是不同,就好像过失杀人与故意杀人,虽然同样有罪,可判罚的深浅不同。
然而,萧玄没有这么做,他是个骄傲的人,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没错,我事先就料到会有伤亡,计划中本该在原生种母体出现的瞬间,将其降服,继而控制其它原生种,奈何路上发生意外,被耽搁了,未能及时赶到。”
慕容倾转而看向心月狐,道:“你完全可以下令让她阻止仪式进行。”
“我没有下令,因为要等下一次合适的机会,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我没那么多时间。”萧玄目光扫过四周的残状,心如铁石,未有半分动摇,“这是必要的牺牲。”
慕容倾毫不退让:“我听师傅说,以前的师伯是一名体察百姓疾苦的人,以民心为己心,是个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别人的英雄,这样的英雄绝不会说出‘必要的牺牲’这种话!”
“英雄的萧玄已经死了,死在藏青天原的茫茫雪山之中,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泯灭仁心,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萧玄眼神一凛,散发出莫大的威势,浩浩荡荡如天崩塌,一瞬间仿佛白昼化为黑夜,令心灵陷入无可遏制的恐慌之中。
外围的何弃常受到波及,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心灵上的压力削弱到可以承受的程度,心月狐被刺激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再难维持人形,各个部位都出现兽化的痕迹,司明亦觉得头皮发麻,但他明悟道心,坚定自身之路,又有炽阳斗法这种专门克制黑暗的功法,并有在外表上露出怯意。
慕容倾首当其冲,那种仿佛见到天敌的恐惧感掠上心头,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刺激着生物的求生本能,令她忍不住向后退去,一张俏脸更是惊得发白。
但她只退了半步,便倔强地拖着后脚,不愿再推,以强大的意志抵抗生物本能的反应,十指更是捏得发红,她艰难地抬起头,直面萧玄,不甘示弱。
“……不错的眼神。”
萧玄很快收回了威势,令慕容倾身子一晃,却是用力过猛,差点向前跌倒。
“你有成为钜子的资质,但是,那些窃位素餐的老家伙不除,你只会重蹈我的覆辙,迟早身败名裂。在如今的环境下,比起正值的君子,反倒是圆滑的伪君子更适合成为钜子,但这就成了对邪恶的妥协,并非我所期望的。
所谓钜子,合该光芒万丈,无所畏惧,如昊日中天,荡清一切魑魅魍魉,如利刃巨器,斩破一切阴谋奸宄,只有黑暗畏惧光明,没有光明向黑暗低头的道理!”
萧玄提气放声,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战天斗地的胆魄,豪迈之意撼动云霄,令苍穹乌云尽消。
同样是铺天盖地的气势,但何弃常等人并没有被吓到,心灵丝毫没有受到压迫的感觉,只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心月狐看着萧玄的双眼几乎要开出花来,她之前嘲笑那些信徒的愚昧,现在她的神情跟那些信徒并无差别,这样的意志在崇尚丛林法则的妖族中是从来没有过。
司明前世读到那些革命先烈的事迹,总是无法体会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才能支撑他们做出种种非凡的壮举,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区区死亡,是吓不到像萧玄这样的人的。
“让像你们一样充满阳光与希望的少年人,能够不受阴谋陷害,顺利继任钜子之位,便是我此生奋斗的目标,愿我的尸体,成为稳固钜子宝座的奠基石。”
发自内心的说完这些话,萧玄转身离去,如梦初醒的心月狐急忙跟上,蹑在身后,如影随形。
沉默片刻后,司明才开口叹道:“这就是墨家的精神了。”
慕容倾露出复杂的表情,幽幽道:“我不知道他的做法是对是错,但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评价他的对错。”
这时,一道声音从码头的方向远远传来,充满万丈豪情,壮怀激烈。
“十年揽辔悲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只觉苍天方愦愦,欲凭赤手拯元元。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妖氛扫时寰宇靖,人间从此无啼潸!”
……
“别管他人的想法,先做我们自己的事吧,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千叶岛对外孤立,得不到外部援助,仅凭岛上的医疗人员怕是应付不了眼下的局面,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司明提议道。
慕容倾等人并无异议,他们也都上过医学课,懂得紧急治疗的手段,而且作为武者,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碰上“病”或许无从入手,只是“伤”的话,倒也懂得包扎、止血、正骨等治疗方法。
等他们找上那些受伤者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止血”这一步可以不用做了,因为不管对方的伤口有多大,都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堵住了。
经过仔细观察后,他们发现这是一种胶状的元气,贴在伤口处,阻止鲜血流出,同时又向受伤的肌肉提供生命力,防止坏死。
因为没有后续的补充,这些元气会渐渐消散,可至少也能撑上一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做好补救措施了。
一下子救助到上千人,能做到这点的只有萧玄。
司明立刻联想到心月狐说过的真气领域,只要将真气延伸出去,即便不用实际接触,也能操控真气进行细微的操作。
当然,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以及跌倒擦破皮,或者伤口不大的人都没有得到“真气贴膜”的帮助。
司明等人要做的,就是帮忙检查有无出现内出血,以及简单的正骨和骨骼固定。
何弃常可是亲手刺杀教主的人,而司明等人一看就是他的同伴,那些信徒们再狂热,倒也还没愚昧到将他们的救治归恩于神灵,认定他们也是元祖大仙的使者――元祖大仙有这能耐就不该让他们来刺杀史可朗。
也有一些人拒绝了何弃常的救助,对此何弃常并不强求,他又不是圣母,可做不到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
就连慕容倾都没有坚持说服这些人,她有的是正义感,可不是慈悲心,虽然两者在某种意义上是有重叠的部位,可终究不完全相同,正如中二病和圣母婊从来不是一回事。
忙了一个多小时后,众人才得以休息,顺带恢复消耗的真气。
“唔,何弃常你身上的画是什么?”
司明注意到何弃常的腰间还挂着一副画轴。
“是那个装神弄鬼的教主赐给‘法王’的,对了,‘法王’就是我要伪装的家伙,一共有四人。说是什么预言画,在拿上去的时候是一张白纸,等到仪式进行时,上面会出现图案,到时候那个装神弄鬼的教主就会宣称是元祖大仙赐下的预言。”何弃常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
慕容倾用了然的语气道:“的确是很常见的骗人术,利用化学反应,我都能想到三种轻松就能实现的方法。”
“方法自然是骗人的,但画的内容总归要事先准备好,就是不知道他在上面画了什么?既然是预言,总得让人信服才行。”
司明拿过何弃常腰间的话,缓缓展开后,发现上面已经显现出了图案,并非是白纸一张,而在看清纸上画的内容后,他立刻呆住了。
慕容倾注意到司明的反应,问道:“怎么了,画的是什么?”
司明迅速转头向何弃常问道:“史可朗有没有说,这四副预言画的主题是什么?”
发现司明脸色凝重,何弃常认真回想道:“元祖神教能骗到这么多信徒,靠的是灾难论,他在仪式开场时就宣称‘一场空前的劫难即将降临海洲大陆,妖潮的扩大化不过是这场劫难的前兆,未来还会有更加可怕的敌人,它们将比妖兽凶残十倍’,因此预言的主题就是未来的灾难。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幅画上到底画了什么?”
“你们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