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别无选择
“你管我做什么,快捡起你的刀,到阵前护住运粮车!”高瘦的兵卒一把推开同伴,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大刘哥!”
王胖子顾不得与他争辩,飞身扑倒半跪在地的大刘,二人齐齐在泥地里滚了一个圈,险险避过从头顶砸下的落石。
王胖子带着惊恐仰头,原来是山崖之上藏着的敌军纷纷举起早已备好的石块,争相往下投掷。
一时之间不少民工与士卒被砸的头破血流,狭窄的山路上惨叫连连。
但他没得心思去听别人的求救,灰蒙蒙的天空上,一块足足千斤灰黑巨石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速落下,正正对着二人暂且喘息的角落。
完了完了,这下定会被砸成肉泥……
王胖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死盯着那宛如乌云罩顶的巨石,眦目欲裂。
可上天似乎分外照顾他们兄弟二人,满心绝望之时送来了曙光。
卫枢纵马腾空越过慌乱无章的人群,一脚踏在半空中的马背之上,成功借力而起。
他的速度似乎比那巨石更快,带的整个墨色衣袍猎猎翻飞,一丝不差地截住了那块尺寸惊人的巨石。接着毫不停滞地飞身一脚,使得巨石惊险地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伴着石块滚落山崖后那轰隆隆的巨响,卫枢以逐寇支地,成功地稳住身形,令人意想不到地救下了绝境中的兄弟二人。
还处在呆怔的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看着传闻中的卫侯爷肃着脸起身,在匆匆离去的间隙抛给大刘一瓶金疮药。
卫枢翻身上马,自腰间取下用以号令的钻天响箭。伴着响箭的唳声冲上云霄,高处顿时红旗翻卷,早已埋伏在内的官军蜂拥杀出,原本暗沉的天色好似被久违的金光破开,红日缓缓升起。
敌军原本占据高位的优势荡然无存,反倒被人背后偷袭一把,这下可乱了阵仗。
苍翠的山林间再次扑簌簌地砸下不明物件,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利剑与滚石,反倒是方才不可一世的敌军落下的残肢断臂。
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押送队伍无措地看着漫天血雨,直直染红了峭壁之下的青凌江。
山崖之上的单方面戮杀很快结束,卫枢纵着□□那匹黄膘马悠悠地饮水,不急不慢地等待上头的将领来回禀战况。
“禀大人,此次埋伏共有敌军一千五百余人,衣袍杂乱无序。其中当场枭首八百人,跳江四十余人,另有六百余人弃械投降。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
银甲小将拱手汇报完毕,侧身向卫枢示意身后长长一串俘虏。
他们个个俯首系颈,一身脏乱。有的一脸追悔莫及的灰败,有的是视死如归的豪迈。更多的是,一脸惶惶然不知所措。
几百对大大小小的眸子不约而同地落在卫枢脸上,无声地等待这位大人宣判他们的命运。
卫枢缓缓扫视一圈,眼神里有些不易觉察的暗芒:“杀降不祥。暂且留着普通兵卒,把将领带回去细细审问。”
他自认不是弑杀之人,纵使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漂橹,也不过是呈一时之快。而且对于这些人,卫侯爷更希望他们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方才受伤的民工与兵卒已被随行的军医包扎的差不多,押送赋税的领队小将恭谨地上前抱拳:“卫大人,末将幸不负您所托,引出了那些蛇蝎之辈。”
“你做的很好,回去上兵马司给兄弟们请赏,今日横遭波折的民工自我私库支银抚恤。”
尖枪小将眼睛一亮,道谢的话满是激动:“多谢大人。”
要知道,从前在蜀中,有些油水的差事向来是以何知州为首的文官瓜分。他们这些武将没个上升的门路不说,每每做了苦力,该有的饷银也总被克扣。
别看他大小是个营管,照样口袋空空,更别提底下的弟兄们。如今得了卫大人这笔赏银,他们也都能过个好年,岂不美哉?
押送税粮的军士听了上官的传话,顿觉喜出望外,好似在数九寒天里灌上一壶热酒,暖得人冻僵的手脚都化开,后背发散出热汗。
一个个干劲十足,稍作休整便又踏上了去往燕京的山路。
卫枢远眺着长长的队伍,渐渐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隐去了影子。他抬眼看了一看接近午时的太阳,利落地调转马头,带着益州城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
益州州府。
何益谦手中的青瓷茶盏吧嗒一声坠落在地,盏内澄黄的茶汤溅湿了半身官服。
他不知为何分外心慌意乱,念念有词地在堂上踱步:“先生,本宫不知为何,这心里总不踏实。”
干瘦的师爷心中暗笑这个毫无胆识的东家,慢悠悠地安慰他两句,语气里透着轻视。
“大人,平宁侯在明,我等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的截粮本就是要治他一个守备不利之罪,只要税粮有失,卫大人便再无机会在益州立足。咱们还是依照从前,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蜀中只手遮天,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卫枢提剑跨进堂内,眸光沉沉地环视一周,看得何益谦心头一跳。
“侯爷,您……”他看着卫枢一脸煞气的脸,一改平日的端方自持之色,好似藏锋宝剑终于一拭。
逐寇剑身染血,锃亮的剑刃出鞘半寸,寒光刺目,照得人腿软。
卫枢挥剑挡下欲起身上前分辩的师爷,对着三品官袍的益州知州开口,声音凉凉:“今日青凌江上,有人欲劫走秋日税粮。何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何益谦两股战战:“不,我一介书生,怎么会干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卫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不信您去问问师爷,他能为下官作证。侯爷,侯爷,您别走!”他扭头去寻后方的师爷拿主意,却被上前来的军士拿住,挣扎着脱去了乌纱帽与赤色官服。
卫枢似乎厌倦了他的聒噪,抽剑离开大堂,把何益谦绝望的辩解抛之身后。
*
八百里加急来去极快,嘉元帝自燕京发来的旨意不过冬月间便送来了益州。
将行在外没得那些子繁琐的讲究,卫枢更是懒得为这明黄绢帛焚香净手,随意摊开扫了两眼,见着纸上内容不出所料,便命捧砚到益州府邢狱,前去宣读旨意:
责令提益州知州何益谦、原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及其同党至燕京大理寺候审,擢先兴安道知府范怀成至正三品益州知州。另有官场缺位,一并交予卫大人就地向吏部举荐。
一州之长说罢就罢,整个益州官场均为嘉元帝的大手笔震动。与何益谦同党的臣子一时间人人自危,长期被排挤的边缘散官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