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吕莺艳才走,倘或她真的什么都说了,姜瓷又为何有此一问?
卫如意忽的站起来,顿时明白了。
吕家捏在荣太妃手里,吕莺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吐了底?是姜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吕莺艳叫来卫府,就是为了给她看,混淆她!
“你!”
卫如意大恨,但方才不知怎的就松懈下来,由着姜瓷问话答起来,她看着姜瓷笑,和她始终支在下巴拿着一方帕子的手,回头一脚踹翻了香炉,却也力竭的摔倒在地。
“你这个贱人……”
卫如意咻咻喘气,姜瓷慢慢站起来,笑容转冷:
“那也不如姑母。便是当初被人蒙蔽,可事后,您却连一句公正的实话也没说,顺着那些人诟病婆母,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对待卫戍,不仅没有自责弥补,反倒算计针对。这么多年,他真心对您,奉您若母,您就没觉着亏心么?”
“你……”
卫如意还要再骂,姜瓷摆手:
“堵住嘴!带下去!”
她不想再听卫如意的声音,眼圈发红。
天色渐沉,周边也宁寂下去,等了许久,见姜瓷还站在石榴树下一动不动,吴嬷嬷同付兰看了一眼,才轻轻走过去。
“夫人。”
她扶住姜瓷手臂,姜瓷眼泪流下来,一把抹去。
“哎,夫人今日行事忒险。怀王妃想必如今已告诉安怀公主,您已疑心到她身上的事了,往后再想查出蛛丝马迹,怕是不易了。”
“嬷嬷,倘或查出证据,会有人还许夫人一个公道,还卫戍一个公道么?”
吴嬷嬷愣了一下,面有难色。
二十多年过去,受害的人也只剩了卫戍,许璎平反与否并不影响什么,但是那些算计许璎算计卫戍的人,却都还活着。为皇家颜面,太上皇也好,圣上也好,都不会为卫戍讨一个公道,或许还会劝他放下。
终究多年旧事,他如今也已熬出来了。
“是了,也没人会还个公道,要那些证据做什么?我从前便是想左了,如今想明白了,只要知道是谁,自己把仇报了也就是了。”
“夫人您是想……”
吴嬷嬷大骇,那可是公主!堂堂皇室血脉!
“有些时候,报仇不仅仅是要了命便罢了。看她在意什么,拿去了,叫她或者比死都难受,岂不是更好?”
吴嬷嬷愕然,随即松了口气。
只要不杀皇家人便好。
“夫人先前不是说,且慢慢查,终究多年旧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查清的,怎忽然这样急起来?”
吴嬷嬷扶着姜瓷回夙风居,姜瓷神情淡然:
“我等不及了,卫戍回来前,必要查出个结果才是。”
“说起来,好些日子没公子消息了。”
吴嬷嬷小心觑着姜瓷脸色,见她面沉如水,悄悄松了口气的当口,又忽然提起一口气。
“夫人?”
“漭山恐怕出事了。”
姜瓷仍旧一副淡然,掩盖着内心撕扯的煎熬痛苦。
这几日她是如何度过的,没人知晓。
打从那一日后,卫戎再没在她眼前现过身。岑卿虽瞧着一切如常,却只字不提漭山的消息,连她后来不再问,他也不提。他们显然是在回避。而回避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一个及其不好的结果。
一个比她所能想到的,还要坏的结果。
姜瓷忽然觉着有些喘不上气,却强自支撑着稳稳的走着。
“夫人别乱想,不然叫岑管事来问问?”
吴嬷嬷能感到手掌下姜瓷手臂的僵硬和隐隐颤抖,心中大骇,姜瓷却摇头。
“如果能告诉我,不等我问,他早和我说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说过……”
她闭上眼,不敢想。
她努力的回想最后看到的卫戍的身影,他笑,他皱眉,他曾经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打起人来意气风发的样子,连他们心生嫌隙疲累而又心如死灰的样子,还有他孩子一样哭的样子……
一个多月不见,他的身影仍旧如此清晰的在她心里,她不敢想象,这个男人会忽然没了消息。
那个折了他两回的漭山,难道真是他的死穴?
姜瓷似乎迈不进夙风居院门那低低的门槛,她死命扯着吴嬷嬷衣袖,身后的春寒觉着不妥,忙上前去扶,就看见惯来恬淡的夫人脸色灰败心如死灰的模样,青筋迸起的手背上,一层密密的冷汗。
“夫人?”
姜瓷咬牙摇头:
“不许告诉人,谁也不许告诉!”
他们不会为她分心,就是眼下能帮卫戍最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