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吕惠说。
数人站在茶坊边,街道已渐渐苏醒,人流中聚众停留过于引人注目,几人只好仓促道别。
“我们要赶回皇人岭了,看这情况,盗取腰牌说不定还要问罪师门。”石人愚把心事重重都表现在脸上。
“我们师兄弟也要赶回邛山,只怕王相想对付中原武林,不会单单放过西蜀,”武理将吕惠与石人愚看了看,犹豫稍顷,才说,“帮我问候朱老掌门,之前在冀州,一直都没有机会……”
自从校场出逃,计划发生了自己意料之外的变化,吕惠就一直苦着脸,无比沉闷,此时听了武理的话才终于露出笑意:“以谁的名义呢?”
武理也笑起来,想了想:“以,曾经被他指明方向的失学弟子的名义。”
身后,谢致虚和奉知常纳闷地交换情报――
‘三师兄曾经被朱掌门指点过?’
――天残门收留的人,谁身上没点故事呢?
‘唔,我是觉得,难道他曾经在皇人岭拜过师?后来被朱掌门指点转而拜先生为师?’
这两人背后八卦别人,自有独门秘诀,就算正主就在跟前也无法察觉,呵呵。
吕惠与石人愚准备先行往甘凉道的方向去,约好与越关山的队伍碰头,将师妹舒尹之接回来。石人愚用一张巨大的披风遮住背后长剑,那是千面怪赵峰的披风,被武理捡回来,现在送给了石人愚。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人流中,再寻觅不见。
过了早点时间,摊位的食客就少了许多,早点铺老板开始收拾残局。刚刚一桌吃饭的客人突然去而复返,都是生面孔的外地人。
“请问,”唐宇沉重道,“刚才听客人们聊天,太湖梁家庄是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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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这样未免太难看了。相交多年,何必让本官难做呢?”
梁家宅邸不在城中,而座落于郊外百亩良田之间。官兵围宅的几天,连农户都停止作业,初秋余热犹在,安抚使老爷靠坐在华盖伞下,无聊又嫌热,手里端一碗散发冷气的冰块甘草汤。
“何必做困兽之斗呢,老太爷,梁家主,热死本官了,您二位快点出府来,咱们把事情谈妥,各自都好上路嘛。北边路难走,早点到战地做好准备,生存的机率还大一点。”
类似的话已经说了三天两夜了,安抚使大人嗓子都喊哑了,甘草汤喝了两天,嗓子眼J甜,梁府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城里城外赶来看热闹把郊外清新空气都搅浑了。
“应征入伍,为国拼杀,不是你们梁家的祖业吗?私开盐铁可是罪不容诛,梁家承蒙祖荫,避过一劫,已是陛下开恩,如今又给你们在北边战场上重新建功立业的机会,应该感激涕零才是,怎么还畏头畏尾,龟缩不前呢?”
连梁府花园里的鸟都听烦了,纷纷振翅飞走。
安抚使大人奄奄一息:“怎么这么多无关人士,是让本官唱戏给他们听吗,换人换人,直到把梁家人给我催出来为止!”
官差们烦躁起来,令梁府外围观的佃户与城中闲人都察觉到引而不发的气氛,热闹看了两天,此时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紧闭的府门后响起木闩抽动的声音。
四周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百步之外的凉棚下,四碗色泽深沉的解热茶里冰块碰壁,晶莹表面映出奉知常冷淡的面容。平江府安抚使重兵就在眼前,他都全无遮掩,以本真面目出现在梁府之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暮日西斜。
梁家对于奉知常而言,也是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这个他从没真正存在过一天的家,繁华温情与他无关,如今落魄受罪也将与他无关。
连武理与唐宇也被梁家愈发紧张的风波吸引了注意,谢致虚的目光却停留在茶冰上,手在桌下,在奉知常的广袖里握着他暑热里发凉的手。手是凉的,却意外毫无动摇。
担心是多余的。对奉知常而言,反而是邛山的庄园更像家。
那你又为什么特意来到这里呢?
梁府的门打开了,伞盖下安抚使大人坐直身体。
门缝里出来一个人,一身麻青文袍,腰间别一把绸纸乌木扇,他抬眼的时候,府邸门阶下官兵也好闲人也罢,便全都矮了一头。
“吵什么,”他扬着下巴,“家里的狗都被你们吵醒了。”
门后应声拱出几只骨瘦如柴的猎犬,凶恶地吠叫吓退了阶下咄咄逼人的官兵。
“世侄!怎么一言不合就放狗咬人啊!”
瘦骨猎犬将堵在梁府门前的人群冲撞遁走,清风立时送了进来,驱散连日被围的滞气。
“你敢放狗咬人!敢抗旨不遵吗?!”安抚使大人跳上桌子,脚下聚了一群恶犬。
“百亩田地会交给你,”梁汀倚门而立,那一点门内风光都被他藏在身后,“家宅,也会赏给你。急什么,讨食吗?”
安抚使大人绿了脸。
“人,也会走的。”梁汀说。
“梁家全部男丁,下至府兵,上至老太爷、梁家主、包括梁大少爷你,都要走。”
“都会走。”梁汀回答。恶犬从他脚边钻进梁宅,府门重新紧闭。
――走吧。
奉知常和谢致虚站起来,头也不回。
武理与唐宇已经与四周凑热闹的闲人们浑然一体了。“苏梁杭陈扬刘,这三个金券世家也被王赣拿下了,算上派往北边战场的人,他这是打算里里外外把国朝清洗一遍啊。哎你们说是吧!”武理一回头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忍不住和唐宇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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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峡荒凉的夜色里,金月挂在峭壁头。尘沙席卷飞扬,遮蔽了峡谷寸草不生的罅隙。
晦暗里巍峨高大的巨影可能是戈壁滩里兀立的天梯山,也可能是夜晚沉睡的巨人。
沉重的鼻息一如顶峰云团聚散,云散之后领巅上坐卧一人闭目养神。底下一道疾风攀升上来,落在巨人鼻尖上,对眉峰上盘腿而坐的人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侯待昭就该赶到了。”
越关山翻身坐起来,黑裘裹身,仿佛刚刚睡过一觉:“明天早上,你们就该到达凉州城外了。”说完才看清是雁门,奇怪道,“是你啊,没在下面陪小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