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程敏笑道:“打扰贤妹了,只是我还有一事叨扰。”
卢青桑挑眉,都等到送客了,难道是终于要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我记得卢伯父藏书甚多,在高淳县时,甚至有三间屋子来装他的藏书,其中有一本杨孟载文集,乃是孤本,不知现在是否在小姐手中,能否借我一读?”
卢青桑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程世兄说笑了,当时我父亲被锦衣卫押解回京审讯,慌乱之中,我只来得及收拾出一些金银首饰,其他一概都被抄了,至于现在那本文集落在谁手里我也不知道。”
抄家所得的财物名义上是归于内库,但这是一项肥差,办事的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捞钱已是默认的规矩,除了田产房屋以及显眼的大件东西,其他的金银古董摆件等等就是抄家官差的重点对象。书虽然不像金银古董显眼,但也许就落在有心人眼里给拿走了也说不定。
程敏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实在是遗憾。”
可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并不像是遗憾,反而望着卢青桑,细细查看她的神情。
这种感觉让卢青桑很不舒服,她微微笑道:“程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程敏站起来,俯身笑看着卢青桑说道:“无事了,我改日再来看贤妹。我住在贤宜坊的柳树胡同,贤妹要是有事情可派人去寻我,只要我能为贤妹办到,必定会为贤妹效鞍马之劳。”
卢青桑扯扯嘴角:“多谢。”
程敏拱拱手:“不必相送,愚兄告辞!”
等他走了,元宝挪步过来,道:“姐姐,这个人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傲气得很,不好相处,他跟裴大人正好相反,裴大人是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接触多了就还好。”
不得不说,元宝的感觉很对,程敏外表和气,内里高傲挑剔。
元宝手里端着从屋子里收拾出来的茶具,她揭开给卢青桑看,“诺,那位程公子估计是没喝,嫌我们市井小店的茶不好呢,真是浪费了我们的龙井好茶,下次他再来,我直接给他端老茶叶子煮的茶水。”
卢青桑笑道:“行啊!”
元宝道:“他反正是不会喝的,老茶叶子煮水也便宜了他。对了,这个人穿得好华丽啊,他也是官儿吗?”
程敏刚才的穿戴,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穿得很考究。
一身华丽的织金云缎锦衣,腰上系着玉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果然是缺啥补啥,当初程敏的父亲带着一家老小投奔彼时的高淳县令卢简时,可不是这样。卢青桑回想几次与程敏的见面,大多时候就是穿着普通的儒生衫。
现在程敏的穿着不像是个儒生,说是衙内更合适些。
卢青桑摇摇头,说:“他父亲是个知府。”
住在天子脚下的人心气都有些高,元宝在心里盘算了一小会儿,道:“外地什么样的官到了京城也不敢说自己官大,这才是个知府的儿子呢。”
其实真说起来程敏也没做什么,但是元宝对他的感觉就是不好。
苗嫂走进来,听到元宝的话,笑道:“真是个傻丫头,知府可不是个小官,若是能到富庶的地方当个三年知府,攒下数十万两家当不在话下,京城的官儿们虽然尊贵,论起富来,多半不如知府。”
元宝跺脚,气道:“凭他知府有万贯家私,那也不是他该当的,都是民脂民膏!”
苗嫂叹了一口气:“哪个当官的都不是这样的!”
她家原来在京郊有十几亩地,夫妻两个生了一儿一女,四口之家其乐融融,两口子又勤劳肯干,日子过得去,后来么,当朝某位大官看重了这一片地,要修别苑,竟是直接把地给占了去,不得已苗嫂才丢下两个孩子出来谋生。
这种大时代没人能改变,尽力谋生吧。卢青桑道:“那些官儿们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没办法去管,眼下把食店经营好才是正事,快去吧,要是生意好,每个月都有额外奖励。”
一听说是额外奖励,苗嫂从往事中清醒过来,笑道:“可不是,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正经。卢娘子,我有事情跟你说呢。”
元宝见没自己的事了,便去前面帮忙。
苗嫂主管盖饭,她要跟卢青桑说的事情,是附近永丰当铺的掌柜的过来食店时顺口提的事情,因卢青桑与程公子见面,苗嫂现在才来跟她说。
“永丰当的掌柜的说,他手下有八名伙计,想在咱们这里包个午饭。”
“这没问题啊。”
就相当与现代公司外包的盒饭嘛。卢家食店物美价廉,盖饭的主要客户就是京城的最广大的普通百姓,他们并不十分富有,但是也不能算太穷,无钱去大酒楼吃饭,街边小店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但是永丰当的掌柜的说,当铺的生意太忙,过来咱们这里吃浪费时间,让咱们每日中午把吃的送上门去。”
卢青桑想了想,道:“也成。永丰当离我们食店不远,饭菜送过去不费事,到了下午再去把碗筷拿回来就行。苗嫂,你把我们七天的菜品流水牌给永丰当的掌柜,让他自己挑每天的菜,然后按他的要求做就行。”
苗嫂道:“行!”
卢青桑心想,可惜古代没有一次性塑料碗筷,不然外卖业务倒是可以发扬光大。可是转念一想,古代毕竟不同于现代生产力高度发达,即使是有一次性碗筷,外卖业务估计也是发展不起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永丰当这单外卖业务是接下来了。掌柜的很爽快,没有因为人多压价,而且还付了运费。卢青桑也不小气,每日赠送免费的汤。
附近的其他店想学永丰当让卢家食店送餐,有的想压价,有的不愿意付运费。卢青桑自有一套标准,并不肯妥协。
如此一来,自然会损失一部分生意,但是对食店的影响微乎其微。
卢青桑没想到过大富暴富,眼下食店每日有稳定的进账,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丰厚了。如果没有北方胡人的蠢蠢欲动,时不时来犯个边儿,卢青桑都差点儿生出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来。
本朝奉行“天子守国门”,定都燕京。燕京之地离胡人可不愿,北边几个军事重镇若是受不住,京城立刻就能遭到胡人兵临城下的威胁。
近几年来,国朝与胡人交战,输多胜少。尤其是冬季,水草荒芜,胡人缺衣少食,隔三差五犯兵抢粮。卢青桑偶尔都有心惊胆战之感。
不过好像都是她一个人在担心,顾婶子苗嫂都不以为然,就是来食店吃饭的食客们偶尔提起胡人,除了痛骂一顿,再就是鄙视看轻胡人,并不认为胡人有多厉害,京城乃是龙居之地,固若金汤,胡人再怎么样也打不到京城来。
卢青桑只能让自己放宽心,一边留心边关的战情,一边尽量把钱换成黄金收藏,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金子都是硬通货。
裴琰知道她的想法后,却没有笑话她杞人忧天,反而沉吟片刻道:“未雨绸缪是好事,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卢青桑心里一惊,问道:“咱们国家的兵士这么不经用,内库军饷缺乏,可你不是已经捐了五十万两白银,这么快就花完了?”
裴琰无奈道:“五十万两白银真正能花到军饷上面有十万两都是好的,其实值守有一半归于皇上私库,剩下的层层剥夺,所剩无几。”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卢青桑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