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吐蕃遣使(增)
谢令姜的心一下子凉了,她又不是什么真的小孩子,自然知道官奴和教坊司是何等残酷的境地。
今上即位后,颁布的第一份恩旨便是废除罪官家眷贬为官奴或充入教坊司,一律改为流边。
谢令姜一家后来在谢佐之被卷入了夺嫡之争还能全身而退,在明州府过起贫困潦倒但是安心的生活,绝对得感谢这份恩旨。
不然,就冲当时圣人那恼火样,把皇后姨姨都废掉了,他们一家全是按照不杀之后,最重的律法来判的,若是仍有官奴制和教坊司,她打了个冷颤,内心冒出一股寒气来,真的要进教坊司去了,她宁可死了。
这样想起来,流边明州府真是极好极好的。
谢令姜蛾眉轻颦,就在想,之所以废除教坊司和官奴制度这两样好几百年前就有的制度这么容易,因为这本来就是反道德的,而且损人还不利己。
基本上朝中众臣大家都是拐着弯儿的一溜亲戚,一旦知道了亲戚的家眷被扔进教坊司,没人会愿意去看那里的歌舞吧,就不会感到如鲠在喉,生怕自己哪天干得不好,祸及家人,儿郎和女眷也被扔进去祸害。
就算扔进去当官奴的是政敌的儿子,扔到教坊司的是最讨厌的某上官的家眷也不行,因为谁也不知道万一自己哪天一时失手当了炮灰,也希望能够罪不及家人。
谢令姜正自顾自绝望时,忽然灵台清明,想起陈舅舅说的没人知道崔九郎在哪里,又燃起了新的期望,仰头继续看着陈舅舅,希望他能解惑。
陈漱溟看着侄女儿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当年崔家获罪时,崔九郎不在崔家,而是去了青州的灵隐寺与明镜大师论佛,故而逃过一劫,之后朝廷也发过海捕文书,也没有找到人。”
难得能有人听他怀念故人,算是个美人的陈舅舅目光怅然,“当年谁人不知崔家九郎,少年如玉,公子无双。不需要介绍,别人只要见他一眼,就能知道那样璀璨的儿郎必是崔家九郎君。唉,我等故人与他今生不能再得见了,盼他这几年过得好吧。”
谢令姜懂陈舅舅的言下之意,若是再见,恐是崔九郎被朝廷找回来治罪的时候了。
她有些难过地低头,道:“这位崔郎君的文章写得真好,我还以为能让阿舅替我引荐一下,我还想着不论如何,都想认他做我的老师呢。”
陈舅舅揉了揉谢令姜的脑袋,温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要难过了。
”
谢令姜蛾眉轻颦,心情有些低落地低头。
……
青州府,东城门郊外。
陆文骁和他叫来的骁云卫围在了山洞之外,这时候的陆文骁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手持刀剑,目光锐利。
他冷声道:“证据确凿,禀明圣上,在青州发现作乱番僧!”
之前人人都以为这些胆敢谋害储君的作乱番僧会躲藏在衡州府或是邺州府这种番人密集的通商繁华府城,却没人料到这些番僧竟然深入燕朝腹地,来了青州府,看他们的样子,是在此处经营已久了。
陆文骁眼神冷漠,眉目冷峻,“去把青州府西城的那间庆家酒馆查封了。庆家,庆王,还真是有恃无恐,当骁云卫是眼瞎吗?”
在青州府多年,也没查探出有什么不对劲的骁云卫心里默默流着泪,老大你说的都对,我们眼瞎,嘤嘤嘤。
不过,既然骁云卫内部没有查出来庆家酒馆是庆王的产业,那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在骁云卫里干活大家都养成了点职业病,不管干啥都很有好奇心,忍不住就想把一个东西问出祖宗三代来。
他腆着脸,笑嘻嘻地凑到陆文骁身边,“指挥使才来几天,就把庆家酒馆这事儿查这么清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贵人相助?”
陆文骁挑眉:“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那骁云卫看陆文骁没有真生气,忍不住就继续在他旁边转悠,他和陆文骁是同一批训练的人里出来的,交情不错。
看着这傻孩子这么想知道真相,陆文骁同情地看他一眼,“凡是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本指挥使全都被抓去当苦力了,你想去吗?”
这个骁云卫想到了多年以来在骁云卫内部流传的某个传说级别大佬,默默住口了。他退后一步,捂住嘴,眼神特别地真诚:“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文骁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陆文骁的密折到达天听之前,首先呈在燕朝天子面前的是一份战报。
“报――吐蕃发兵,吐谷浑国土被侵,吐谷浑国主遣使来我朝求援。”
骑兵八百里加急,将此战报传往燕京。
燕京城巍峨的皇城,文德殿内,燕帝萧渊和陈皇后一同高居宫殿宝座之上。
储君萧琮站在下首,比百官上前了那么一步,但是与帝王宝座上的那两位仍然差着九个台阶。
“诸位乃我燕朝的栋梁,当匡扶社稷,现在,我朝属国遭吐蕃进攻,衮衮诸公便无一人提出切实的建议吗?”
“吐谷浑与吐蕃交战,乃是正经的两国交战,我朝若插手,岂不是让人非议我朝仗势欺人吗?”
高高皇位上坐着的男子声音威严:“那诸位爱卿以为,我朝任属国被欺凌,便是好的了?”
朝臣们皆俯首而拜,道:“圣人息怒,臣等不敢。”
与吐蕃进攻吐谷浑国土的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吐蕃使者带来的国书,看起来他们卡好了时间,就是为了一前一后送来。
第二天上朝时,鸿胪寺卿就上前一步出列,拱手一揖,道:“启禀圣人,吐蕃国主遣使送来国书。”
燕帝萧渊一想起吐蕃就没什么好脸色,但他自诩人间帝王,不好与一小国使者撕破脸。
脸色铁青,传给旁边的燕后:“皇后也看看。”
燕后看了一眼,当即惊讶抬头。
燕帝从她手中抽出国书,将吐蕃国书扔给下面站着的张渝允:“张卿,尔为尚书左仆射,替朕将此国书念与诸卿。”
张渝允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下,看着这吐蕃国书,心跳得是越来越快。
这满纸狂傲的荒唐话,他怎敢念出来?
但是,圣命难违,这位可怜的两朝老丞相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念道:“皇天圣明吐蕃国主与燕主书,若、若不许嫁公主,当亲提五万兵,夺尔国,杀尔,夺取公主。”
陈后尚且能做到不动声色,只是面沉如水,而燕帝萧渊已经怒而起身,看着底下群臣,咬牙切齿道:“竖子辱我!尔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