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日子就这样在打打闹闹、无无聊聊间溜走，转眼周六。

绿化带的树叶连成线，从眼前掠过，迷乱了人的眼睛，沐颜戴着耳机，一动不动地一手拉着公交车吊环，明明身后身侧都是空位，整个车厢加起来不到五人，他却还是像敬爱幽灵老人一样，非要显摆那个大长腿，往那一站像个标杆似的。

——是摇滚带出的兵。

耳机里播放着音乐，还是摇滚。

【反正你也没有把我当人去看

我只好得用上什么把你的嘴堵上

啦啦啦啦啦啦

不能像个孩子活得那么简单

也绝不像个孙子那么惨淡

啦啦啦啦啦啦

我骨子里最骄傲的纯粹

五彩斑斓的黑……

（最后两句循环）《五彩斑斓的黑》-回春丹乐队】

沐颜打了个哈欠，摇滚吵闹的声音将他和周围划分了一道强烈的分割线，在混乱的音乐声中晃晃荡荡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城市的背面，旁边是工业化废弃的烂尾楼，最近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盘了起来。

塑料膜简单搭起来几个棚子，盖上防雨的铁皮，里三层外三层达到保温的效果，颇有些蒙古包的味道。

里面还分了食堂、住宿等设施，不过沐颜都不是很在意，匆匆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这里无序混乱荒废的一切构成了它腐烂的气质，像是被人类抛弃后的世界，灰尘遍地，杂草又还没来及侵占这里。

这里是沐杞约他来的地方，说实话沐颜有点不爽，是很不爽，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彰显他过得撇？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吗？还是他觉得他过得撇我就会心疼他？简直有病。

本来就没放多久，还要抽空来和他修复那个破感情，在他身上浪费一秒沐颜都觉得自己亵渎了生命。

沐颜盯着这个空壳大厦眯了眯眼，因为没找到进去的地方。

这边人少得可怜，空气都弥漫一股尘埃的味道，沐颜觉得有点难以呼吸了，可能是他下意识的排斥反应。

可以理解，情理之中。

他绕着圈走了一会，找到一个小洞门，藏在树背后——藏这么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倒是让他又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奶奶走后第一年，陈桂远走他乡，他被交给了沐杞，还有他那个两人在一起8、9年都没有结婚的后阿姨——廖红。

他原来的房子廖红住不习惯，他们带着沐颜半年换了两套房子，全是租的。

那天沐颜上学，沐杞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搬家了，今天去那边住，告诉他要坐哪班公交车，可老年机的音质不好，那时候教室正下课，也吵，沐颜听不太清，便没有听清小区名字，只听到了几路公交车，也不敢再打回去。

放了学，他和也往那边走的同学结了伴，他很聪明，跟着同学在下车人最多的那一个站下了车，在那个站几乎大半的人都下车了。下了车看到一个菜市场，然后后面是楼房，绕了会不知道去哪，又坐公交车原路反了回去——他觉得自己迷路了，得去家长找得到的地方等。

他拿着老年机犹豫了一会，没有打给沐杞而是打给了陈桂，打过去就可怜兮兮地喊妈妈，本来没什么波动的情绪突然就绷不住了，他一下就哭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地说：“妈妈，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把陈桂哭得心都碎了一地，打电话过去给沐杞一顿臭骂，然后沐杞开着车在原来的公交车站找到了沐颜，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扒着栏杆手足无措。

或许是知道他的眼泪只对陈桂奏效，回去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而是被廖红一个踉跄拉着衣领拖进了家门。

廖红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急吼吼地说：“乱走什么？我在小区里等了你这么久？死孩子到处跑还以为老子亏待你了。”

沐颜没有过多狡辩，只说：“没有找到进来的路。”

廖红木了一瞬，这个小区很隐蔽，要从下面绕一圈进来，第一次来大人都要绕一会儿别说小孩子了，很明显她忘了，但是好像下不来面子，还是骂了他几句，说他不知道给沐杞打电话只知道跟陈桂嘤嘤嘤。

小沐颜很清楚看人下面，他需要在这里住很久，不能和阿姨闹矛盾，那时的沐颜便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了，他为了给阿姨一个台阶下，还委委屈屈去和廖红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如此在那住了小一年，廖红没少因为他和沐杞吵架，期间陈桂还偷摸让班主任转交了他一部智能机，他就成了班上最早那批有智能机的孩子，引来不少羡慕。他时不时拿着手机偷摸给陈桂发消息、打电话，后来陈桂一回来便协商着把他接走了。廖红看起来不耐烦极了，好像巴不得快点把他送走，因为只要他在就有无数争吵，沐杞一会儿觉得她亏待了沐颜，一会儿又想把她的钱拿来养沐颜，真的是让沐颜本人都无话可说。

想起往事对沐杞又是一阵无语，甚至有点同情七八年来还没能和他结婚的后阿姨，不过沐颜对她也没什么好同情的，也就同情了最多一秒吧。

他面无表情走进这个狗洞似的门，在里面走了一圈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沐杞。

男人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工装服，左手夹着根烟，右手拿着手机，看见了他招呼了一下，嘴里还在说：“啊行，哥，行，行，好，好。”

沐颜心头吐槽：这年头还兴打电话乞讨？叫别人行行好也没什么诚意，讲什么东西还装模作样的抽根烟，把肺抽坏了早死早超生。

总之，沐杞呼吸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嘴上却说：“少抽点。”

沐杞挂了电话瞥他一眼，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