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说来有点难以启齿，却也是真实情况，冯陌的爸爸冯照是个语文老师，大学却学的政治，寒窗苦读十几年，一头热血扎根学政治，学出来找不到工作，学习靠的是闷头一热，找工作却是两眼发蒙，只能当老师。
幸好的是，冯家前一辈也是老师，自然而然地走了后门，可是学校里的工作也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政治老师不缺人，其他职位冯照又不愿意去，他就调剂去当了语文老师，但他的理想是看世界啊，教语文的要修身养性，他却向往更广阔的天空。
又恰好，冯陌当时的成绩拔尖的好，他的成绩是随随便便考一个比江城二中更好的学校的，但是当时学校了解到他爸爸是体制内的，就直接找了冯照联系，说他那一届有一个和机构合作保送去国外的名额，要是他留在本校，成绩又一直这么好，那那个名额不妥妥是他的了吗？于是冯爸锤子一敲，冯陌就读上离家不远的本校初升高了。
如他所愿的，江城二中不算好，冯陌的成绩就是断层似的年级第一，这再镀金一回来，那那个名额就是妥妥的他的了。
但其实就算他不去竞赛这个名额也只有他，毕竟是高一到高三所有考试的断层年级第一，但因为保送的事，算冯爸欠了个人情，体制内的人情那可不得了，那不是真金白银还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于是冯陌就在两相劝导下就去了。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骤然听说种种事情在还是少年的他看来甚至有点恶心，但这个“恶心”的受益人是他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
就如冯照说的那样：“你自己欠的人情，那当然你自己去还。”
但他也有私心，他问：“竞赛前二十可以去冬训营，冬训营的前几名有机会直接保送全国顶尖大学，如果……”他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拿到了顶尖大学通知书，我能……不去国外吗？”
冯照愣了愣，说：“你不想去国外吗？”
他回答的很坚定：“不想。”
“随你吧。”
于是因为一句虚浮的话，冯陌拿起了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竞赛题，江城二中没有竞赛班也就没有竞赛老师，所有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自学，想拿个区一等奖，市几等奖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不用浪费很多的精力，但前二十名显然不是说说而已。骤然接触到难了一个度不止的题目，尽管是他也受挫不少，但还是少年的他，还有一副硬骨头，握握拳头，又继续了。
冯陌望着前面的林荫路，也是在这，他把自己想通了，喜欢就喜欢吧，喜欢又不是什么大过，他说：“可能不止一次。”
沐颜愣了一下，笑了：“那群老头还想把你榨干？让你语数外、物化生都去一次？真就指着你一个人薅？”
冯陌听着忍俊不禁笑了笑：“不是，名次好的话能去冬训营，冬训营可以拿保送。”
他说得简略，未尽之言是：那是我自己挣的保送。
冯陌脸上的笑容是专属于少年的骄纵与狂傲。
沐颜看愣了，随后又笑了，故作夸张道：“哇！你好厉害啊！”
“还没去呢就说大话。”他背过身走在冯陌前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冯陌笑得更灿烂了，却没说什么。
心思却明朗：熬的夜会证明一切的，等他拿到国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和沐颜告白。
他心中有坚定，是沐颜早就丢掉、压缩在记忆里的孤高和狂妄。
沐颜想起自己也曾这样笑过，在画室。
林荫路不算很长，沐颜走慢了些，他的心好像被冯陌的笑打开了一点点，愿意与他分享自己不堪的过去，又或是想在心上人面前炫耀一下过往，他说：“我在画室的时候，也有机会。”
“我们老师说，要是我画得好，成绩也不错，就能去考一个美院校长亲自开的画室，考上了那个画室，国内美院就随我挑了。”
他独自陷在回忆里，呢喃自语：“老师说我是个天才，说不定真的能考上……”
冯陌收了笑，沐颜没有说故事结局，但他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一切，这并不是一个有美丽结局的故事，而是一个少年废弃的无疾而终的梦。
他连为自己挣保送的资格都没有。
他继续自说自话道：“但那个画室上来就学费三万，生活费每个月3000，啧，真贵啊。”
说着他皱了皱眉，又仰头看向树顶，一下被树叶迷了眼，定在了原地。
冯陌撞上了他，沐颜下意识让开，冯陌却搂过他的头，揉了揉：“早知道让你回忆起这些，我就不说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沐颜被他搂着，姿势有些奇怪，他却笑得很开心：“没关系，我早就不在意了，祝你好运。”
“嗯。”
冯陌放开了他，沐颜又看向树林下面的草上，想着未尽之言：愿我能把没用完的运气借你，替你续上我没能完成的梦想。
想着他又嘲讽了自己一波：哪有那么邪门的事，再说了，他猝死的梦能有什么没用完的运气。
他回身看了眼冯陌，这一瞬间冯陌也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相对，沐颜又尴尬上了，他一直看着？那自己多愁善感的小动作都被他看过去了？
沐颜转瞬间变了心态，快步往前走去，冯陌擡脚跟上。
之后的学习生活也很枯燥，没什么好说的，每天无聊地呆在教室里。
要说他去竞赛辅导班也是下周，可这天在这周就开始冷了。
沐颜先是加了一件外套，可江城这温降得跟超时限时打折、倒闭清仓甩卖一样，只一天，就骤降了十几度，让一件t恤和一件外套抗寒显然有点难为它们了。
沐颜体恤鞠躬尽瘁的t恤，顺便体恤一□□虚的自己，找衣服来替它。
但找遍全屋，他有点嫌弃自己穿久了的衣服，他的衣服不多，他也不喜欢买，说起来也能穿，但他就是有点美术生的可有可无的自尊心，不想穿过时的衣服——穷还讲究。
手机余额肯定是不能放任他乱花的，比起穿新衣服饿死，还是旧衣服吃饱穿暖比较实在，他看向了久闭的那扇门。
他很多东西是陈桂在收，陈桂房间里衣柜也大些，自然装的东西也多些，沐颜房间里更多装的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陈桂已经走了一周多了，这天刚好是周六，他才有空捣鼓这些，算起来，她已经离开了两周了，心里维存的那点期望也慢慢死了个干净，等了两周，不回来的人不会再回来了。有时候也觉得委屈，或者说，少一分期望就多一分委屈，慢慢积起来，他就赌气。等回过来想，也觉得她走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有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其他的不知道，他只算他自己，如果那碗馄饨冷在了那里，又或是，他一直留在那里，守着她，她会不会就不会走了。
她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