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迟逾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想让他留在一中。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儿,自己的情绪和心情以前是怎么慢慢收敛的,他一清二楚。他心里头不知道多明白画画和文化课那个对他最重要。虽然现在在心里更重要的是顾塬,但扪心自问一句如果真的不画画了专心学文化课,那他的情绪怎么排解?靠顾塬吗?又是什么关系?能靠一辈子吗?万一人真的只是把你当兄弟呢?
迟逾没敢往深处想,美术是陪了他十几年的东西,他得继续学下去。文化课他比不上顾塬,美术他觉得自己也是很多人的难以超越。他的兴趣在这里,别的没办法让他有乐趣,他希望自己和顾塬都是不同领域的最亮的那颗星。
但是很可惜,迟逾现在连见都不敢见顾塬。手机里的信息越来越多,当初几天顾塬真是不知疲惫的跟他发信息,到现在终于少了一点。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顾塬
迟逾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该怎么说呢……”
“嘀嘀――”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迟逾偏过头一看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只觉得现在头疼的很。翻身下了床,拎着书包去学校,手机扔在原地没有管
顾塬今天心情格外好,连上老赵的课看他都顺眼了几分。老赵的课又是挨着中午饭,顾塬趁他调看PPT的空挡又给迟逾发了一条信息,中间看过几次,还是没有回。顾塬心里也没像以前那么没底了
中午没有什么异动,照常跟陈非凡和叶小露一起吃了个午饭。顾塬觉得下午上课的时候,自己都精神矍铄,历史老师瞅他那个劲儿劲儿的模样,点了好几次顾塬回答问题,顾塬也不怵,他光惦记着自己今儿要去做一件大事儿
他这叫大事儿准备在吃晚饭和晚自习的空挡去做,一来今天没有老赵的课,二来晚自习的课程学习内容他都已经学的挺好的。顾学霸自觉已经有了可以走出一中并且不跟一中丢人现眼的自信
后山这一块儿顾塬熟得很,压根连踩点儿都不用,哪里的墙一翻是人家家里,哪里的墙一翻出去就是街道,顾塬门儿清
顾塬猫着腰从一个毛坯房子后面的树林里穿过,停在了看起来磨损有点儿严重的墙下。2米高,顾塬一个弹跳能看见外面的美丽世界,一条水泥路,旁边是民居,水泥路的尽头就是吃迟逾的画室
按理说这个点儿迟逾应该在言程上文化课,顾塬在心里想着,找了一块稍微凸起的墙上砖和凹槽,跳起来抓到墙檐。“哎”顾塬有点儿意外,看来这边的确是经常被翻,连细碎的玻璃渣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顾塬没那么多时间去惊讶,借着力踩到凸起,另一只脚陷在凹槽里,两腿一蹬一个侧空翻落到了水泥地上。顾塬在心里头默念一二三落地姿势一百分perfect,然后就重心不稳歪倒在了地上
顾塬“……”
言程离一中后山不太远,光靠走路的话也就十五分钟脚程,坐公交五分钟的事。顾塬想给自己一点时间,他得把头绪捋捋,到底怎么跟迟逾说他还没想明白
走到言程的时候,刚好碰着他们晚自习铃声响,顾塬这几天把地形算是勘察清楚了,言程后面那大铁门,大是大,高是高,但是好爬啊。顾塬的打算是准备在大铁门旁边蹭到天黑,然后偷摸翻过去,再挨个班问迟逾在哪
他不相信迟逾那张脸这么不出名,更何况当初也是带着言程的人单挑三中职高的人的人,顾塬越琢磨越觉得迟逾不太符合大众心里的学霸形象,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高二三班教室里。
迟逾阴沉着脸进了教室,左手小指上血往地下滴着,他的位置在最后一个,靠后门,没有同桌。走廊两排的同学看到了也只是暂时停止手中的活瞥了一眼,然后开始面面相觑小声交换意见。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惹不起。也知道这个人成绩好,是能去荆州的尖子生,不是脑袋没有问题肯定是不会来言程的。来言程第一天就差点捅了人不说,直接转去了一中,现在又回来了,多半的人还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觉得是一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戏码
迟逾被三中那伙人堵了几天,跟他们错开时间才稍微好一点,临近毕业,他们又不敢动手。知道迟逾是什么脾性,能闹到他们背处分,所以这亏本买卖他们不干。但是装气势吓唬人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当许子强在三中听到迟逾回来的消息就开始蹲点了
迟逾刚开始没注意,吃了几回闷亏,可能是在一中过得太安逸,连刀都不带了。今天又把美工刀重新带着了,碰到许子强的时候迟逾故意把小指割了一条口子,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敢动手,你敢吗?别以为就你能耐知道我回来,我也知道你要毕业不能背处分
很巧的是,杨惠和也被分在了三班,当时迟逾看到杨惠和规规矩矩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上,一板一眼的在课本扉页上写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自己旁边空出来的桌椅。
很奇妙,言程和一中基本是两个极端,抛开职高来论。但是布置风格跟一中是很奇妙的相似,加上迟逾又看见了杨惠和,本能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一中,又……觉得能看到他。
但命这玩意儿着实让人猜不透
杨惠和这边已经淡定的接受了事实,并且成为了三班除了各任老师以外跟迟逾唯一有交流的活人。为什么是活人呢?但凡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十次有九次落在那盆薄荷草上,叶子都快坠到桌子上了,整个一绿油油的拖把毛似的,迟逾也不肯摘下来泡茶喝
杨惠和在文具盒里找了一下东西,转过头递给迟逾一个创可贴。她扫了一眼伤口,小声地说“我觉得可以去看一下医生”迟逾还没见她主动跟人说过话,听见她说话,当下还有些诧异
挑了挑眉,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然后迟逾发散性的思维又通过许子强,伤口,打架,想到了顾塬,想到了南湖胡姨家的药店。
“其实可以去看看,反正碰不着”迟逾在心里想了一下。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就是怕遇到顾塬,怕解释。但是理智呢,又告诉他,顾塬是五好青年,逃课的事情是干不出来,所以去了也看不到
迟逾一咬牙,从后门猫着腰出去了,别人思君不见下渝州,他,迟逾,思君不见爬铁门,去南湖缅怀过去
当迟逾到哪儿的时候铁门上已经挂了一个人了,保持着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从上面攀下来。迟逾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在移动。具体是谁只还有一个背影,连头都看不清楚,迟逾也不知道是谁
这人爬了得有好几分钟,才勉强离地面只剩一米左右的距离,迟逾看着他一只手扬了起来,还有一只腿也离开了铁门,知道他要跳下来了。迟逾往后退了两步,不过没想到那位爬墙老哥战斗力属实惊人,真就照着他的位置跳…不对,准确来说是蹦了下来,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迟逾脚边
人一只手还拽着迟逾的裤脚
迟逾“……”
顾塬在心里骂言程,扣扣搜搜的,连路灯都不安一个,害得他都没瞅见底下有人,单膝跪人家面前了都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上的汗,站了起来,发现面前这人跟他差不多高,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顾塬没想太多,先跟人家道个歉,毕竟是他拉人家裤脚“不好意思,同学,天太黑了没看清”
迟逾听见声音,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偏过头在黑暗里仔细打量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喉腔不由自主的一声“嗯”也让顾塬刚提起的脚放回了原地
两个人在黑暗里看向对方,明明是曾经最亲近的人,这一刻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说,都在确定对方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沉默了得有三十来秒,顾塬轻轻咳嗽了一声,试探地问了一句“鱼儿?”
迟逾张了张嘴,想说“我在”,临了嘴又生生改成了一句“顾塬”
陌生又熟悉,顾塬没说话了,把手揣进口袋里站在他面前
迟逾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干脆跟顾塬一起保持缄默
等到言程的门卫爷爷拎着手电在操场巡视的灯不小心打到了迟逾身上,顾塬才真正认识到,喔,原来对面是迟逾啊
又觉得好心酸,这才一个多月没见,连塬哥都变成了顾塬。顾塬不想问他为什么转学,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想问迟逾喜不喜欢他,一声顾塬把他所有的自信都毁在了灰烬里。
眼看着门卫大爷就要来他们这块儿了,迟逾也终于有了反应,把顾塬带到了一个角落。顾塬打量了一下周遭,是还没建好的建筑工地,心里想的是迟逾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贼。想着想着,鼻尖一酸
迟逾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来找你还是来找别人吗?
借着拨开云雾的透射出来的月光,迟逾看到顾塬点了点头
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心里的感受,迟逾觉得就是吃了一口掺了玻璃渣的糖,满口血腥又甜腻的过分。突然就后悔刚刚叫了一声顾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