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件事情带来的风波仿佛仅仅存在于茶余饭后的闲谈,高二年级并没有太多流言蜚语,兴许是因为杨惠和已经转到了言程的缘故。在言程,又可能是因为杨惠和刚转来,也没有太多与同学相处,这件事也就被这么压了下去
总而言之这件事久而久之,就这么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顾塬在一中竟然连“杨惠和”三个字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了,不知道是欣慰没有流言风语,还是悲哀居然只有他们几个人在她生后还记得她。
事情发生之后的两天不到,在广州的父母都飞了回来,处理后事,彼时,三个人还在学校里上课,在维纳斯画画的顾塬听到了一些风声,后来告诉了顾塬,在一中的三个人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真正的走了
叶小露很平静,她已经慢慢的接受了现实,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生活以及好好学习。
一月份霜华露重,学校稍微宽容了一点,近一个周早上的早课都被取消了,只要在八点钟准时到学校上第一节课就好了,一个周七天,足有四天是语文老师的课,顾塬又偷偷摸摸的带了手机
原本准备点开迟逾跟他发的消息却误点进了空间,“杨惠和”三个大字所发的内容在他的QQ空间出现的明明白白,顾塬都懵了,赶紧点开资料卡,网名依旧是“在梦和现实间游走”,“到底怎么回事?”顾塬心下忍不住疑惑,将动态截了图,点进她的空间去看
原先只有十来条的留言被刷到了二十多条,顾塬点进去看,其中一大半都是出自叶小露的手笔,还有就是伍乐乐,零零碎碎的也有好些个同班同学
顾塬倏然间觉得热泪盈眶,如果她知道自己原来是被那么多人惦记着是不是就不会走的那么义无反顾?迟逾说,我们都太不热爱表达,总是将所有话都藏在心里,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天所有感情似乎都没有了地方倾注
“当她突然死去,世界开始爱她”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我们每个人都很爱她,但是生前却总是吝啬于去表达
顾塬仰着头吐出一口气,看向旁边的叶小露,她很安静的写着作业,蹙着眉头,学会了把情绪慢慢收敛
顾塬看遍了杨惠和的空间,知道现在是她的妈妈在打理,她生前最后一条说说卡在下午五点二十,她说“我好想爱这个世界啊”,自己那个时候在做什么?顾塬细细思索,自己那个时候陪在迟逾的身边
是否当时自己及时看到了及时回复,她会不会对这个世界多一点期待?顾塬不得而知了
他只能继续点开迟逾的对话框,略一思忖,问他“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杨惠和?”
-行,一放寒假就去吧?迟逾回的很快,他这个时候已经到画室了,在画室手机基本上没离过身,一向都是放在工具箱上的
-没问题,到时候跟叶小露说还是现在?陈非凡要不要叫上?顾塬噼里啪啦对着手机一通打字,把问题全部抛向了迟逾
-现在说吧,跟陈非凡发个信息就行了,你都带手机了,他估计也带了
顾塬点了点头,给叶小露撕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了之后丢给了她,然后跟陈非凡发了一条信息直接问了他,果不其然三分钟不到就回复了他,与此同时叶小露也把小纸条给他扔了过来,两个人都没有意见
-OK,意见统一。顾塬跟迟逾回复了过去
考完期末后,霜雪更重了几分,陈非凡一家人早在期末之前就定好了飞往马来西亚的机票,又是同叶家一起的,叶小露和陈非凡知道后对着家里人生了一通气,却还是没有执拗的过两家人,最后在期末考完的那一天就被家里的车径自接走,去了机场
只剩下顾塬和迟逾两个人了,他们也不着急,在家里把一切事宜安顿好了才着手去南海公墓。叶小露是真心实意的惦记着杨惠和的,早在期末之前就已经加上了杨惠和的妈妈。
说来也是巧合,叶小露同伍乐乐的空间都是锁着的,连续几天都被同一个陌生人访问,刚开始伍乐乐还不太在意,后来发现了蹊跷就把截图发给了叶小露。叶小露查看自己的被挡访客时也发现了这个人,原以为是什么别的人,叶小露加了准备质问的时候才发现是杨惠和的母亲
后来通过这一层关系,叶小露知道了杨惠和最后被安葬在哪里,听她的母亲说,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顾塬和迟逾从杨惠和哪里拿到了地址,说到南海,顾塬是最熟悉的,他们曾经在哪里念过三年的初中,现在两年后,竟然又阴差阳错的回到了南海,带着迟逾。
顾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可见命运的确是一件令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顾塬知道南海公墓在哪里,有点偏,倒是是四路公交车的尽头,两个人坐公交坐了得有小一个小时才坐到,新开辟的墓园干净又整洁,杨惠和的墓碑在第一条的尽头。
她的妈妈说她喜欢安静,就把她放在了尽头,这样也好少一些人去叨扰她
顾塬和迟逾一人带了一束桔梗花,虽说他们两个人送桔梗花不是特别合时宜,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更好的花来送给她了。尽管她已经不在他们四个人的身边,倒是他们依旧想要把这一份思念与爱带给她到天堂里去。
不论你生而在世,抑或长眠于地下,请永远不要忘记,有一群人初心不变的爱着你。
墓碑很凉,最上面已经堆积了很多雪花,墓碑上的照片很漂亮,是穿着白裙子照的,顾塬想起来了。那一天叶小露和杨惠和在教室外面说话,风吹起她长发,顾塬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有那一刻的她温柔
可是现在的温柔也被永远的定格在了方寸之间,她的妈妈执意跟她把照片留的是彩色,而不是黑白,她也跟叶小露一样,始终是不肯相信杨惠和已经故去了的
谁能相信呢?他们四个人都不信,谁能不信呢?现在墓碑就在他们的面前,灰色的碑,雕刻的白色的字,“爱女杨惠和”五个字端端正正,大大方方。
迟逾一直仰着头,看着天空发着呆,桔梗花被他拿在手里感觉快要脱落。顾塬接过了迟逾手里的花,同自己的合并在了一起,弯下腰放在了她的墓碑前面
“塬哥,下雪了。”迟逾的声音带了几分苍凉,他依旧望着天空,伸出右手去接雪花,可雪花却从他的指缝间悄悄溜走,连一点余地都不肯给他留
“是啊,下雪了”顾塬也感叹了一声,看着天空的方向,雪花盘旋而下,像无止境一样,但是却又很快湮灭
“人的生命也像这雪花一样脆弱吗?”迟逾目光定定的看着顾塬
“是的,人的生命很脆弱,但是你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是爱你的”顾塬对着墓碑说“你现在知道了吗?”他是对着墓碑说的。
雪越下越大,迟逾临走前在墓碑前放了好几颗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你第二次,如果在哪里也很苦,就多吃几颗糖吧”迟逾在心里对她说,临别最后一眼,极深,迟逾似要把杨惠和的脸镌刻进脑海里。
两个人出了南山公墓,却是一句无话。
顾塬把迟逾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拉着他面对面的对着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有想过自杀吗?”
迟逾沉默了,顾塬捏着他的手紧了紧,“你很想知道吗?”迟逾问他
“对”顾塬坚定的点点头
“想过”迟逾吐了一口气,连带着顾塬已经想到的两个字一起吐了出来,在冷空气中氤氲升腾,旋转飞跃,然后与大气同归于尽。
“为什么?”
迟逾笑着摇了摇头,“太绝望了。”
顾塬的心都凉了一半,他不知道迟逾如果不在了,那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继续和他爸冷战着,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看着叶小露陈非凡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自己依旧在回忆里度过?
迟逾也不傻,看着顾塬血色几乎褪尽的脸就知道顾塬又开始想多了,迟逾松开顾塬的手,弄得顾塬还愣了一下。
迟逾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可是他们今天穿的是那件同样颜色的黑色长羽绒服,顾塬压根就感受不到疼痛,但是算是把他的魂儿给拉扯了回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迟逾说“可是你问的是以前,我不瞒你,我以前的确动过想要自杀的念头,可是”他顿了顿“我这不是遇见了你吗?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只想变得更好更优秀,自杀的念头从来没有起来过”
“你能明白吗?”他问顾塬“塬哥?”
顾塬被他的小作文儿给听懵了,好歹还是听懂了的,赶紧点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