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
塑料模特头,具体来说它只是一个支撑假发的架子,一般美容美发届的学徒会拿它比划练手。
吓人是挺吓人的,尤其是冷不丁站出来的时候。
――一个面带微笑的秃瓢,哪怕是柳叶眉杏核眼,也掩盖不了秃瓢带来的视觉冲击。
黄宝鹿盯着地上的头,简直要疯。
傅朗:“……”
卜奕干笑一声,把头捡起来,掸掸灰,冲后面显然被震惊了的傅朗道:“我们系人手一个,有男有女,关健柜子里是个男的。”
的确有个男的,但那是女脑袋买一送一的,跟关健没半毛钱关系,关健只是提供了一个柜子。
傅朗和秃瓢对视了一秒,“你们系学的……还挺全面。”
黄宝鹿捂着脸,尖叫声卡在了嘴边。
卜奕默不作声把秃瓢放回去,用黑塑料袋罩住里面的假发,捞鱼一样捞出来,塞进自己的行李箱里,又转身拎上堪比一兜窗帘的复古大裙子,问黄宝鹿:“我去‘车间’,你去不去?”
黄豆包立马摇手,“再见。”
卜奕看了他妹一眼,了然,这货是打算留宿舍里跟傅朗套近乎。
不过时间紧,他真带着黄宝鹿去教室恐怕也耽误事儿,于是交代几句,便匆匆忙忙跑了。
卜奕做的这条裙子是欧洲中世纪大裙摆的改良版,优势是该捂的地方都捂上了,缺点是又厚又长。
造型要夸张这点是甲方康M要求的,一些细节上的改动是卜奕夹带私货。
他们的剧本是个荒诞的故事,一个疯女人在丛林中追寻真我,透过与动物的交流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在精神病院的软床上。
结局是疯女人爬上顶楼,一跃而下。
服装设计上的夺人眼球是为了符合女主角在丛林中的人设特征,将她的疯狂外化,给观众直接的视觉传达。
一片花里胡哨的疯狂后,疯女人爬上顶楼时舞台上将是彻底的灰白,展示无望的未来。
操刀剧本的人是康M,一个被粗犷外表掩盖了文艺内心的女人。
卜奕忙活了半个上午带一个下午,中午直接给黄宝鹿叫了个外卖。
应黄豆包的要求,点了一大份麻辣香锅,两份米饭两份饮料。
――我和傅朗哥哥一起吃,你自己在车间叫外卖吧。
她微信上是这么说的。
作为亲哥,就这样被无情地嫌弃了。
卜奕心里有点酸,像柠檬树上的柠檬果。
四点多的时候,卜奕捏着鼻子飞奔回宿舍,一推门,发现宿舍里正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多动症儿童黄宝鹿坐在他的位置上写作业,而傅朗则在旁边侧坐着,膝盖上搭着一本堪比英汉大辞典的专业书,卜奕进门时候,他正在给黄豆包讲题。
豆包侧着脸,比她哥上蹿下跳给她讲题时候听得认真多了。
卜奕:“……”
心酸,酸死了。
“哥哥!”黄宝鹿蹦下凳子,扑过来,“咱们走吗?”
卜奕低头捋她小辫子,“数学题做完了?”
“差不多吧。”黄宝鹿心虚地抠手。
卜奕目光放远,看自己室友,只见室友一点头,“确实差得不多了。”
八张卷子做掉了四分之一,说多说少都能说。
“行吧,”卜奕点点头,“那你把傅朗哥哥刚才给你讲的题做完,咱们就走。”
黄豆包想了想,觉得一道也不算多,就又蹦着回去了。
卜奕把自己从大发超市顺手买的零食饮料放在傅朗手边,“保姆费。”
傅朗愣了下,旋即露出一个一瞬而逝的笑,“客气了。”
由于那个笑容消失得太快,卜奕甚至没来得及看见他颊边那枚酒窝的出现。
“傅朗哥哥给我买零食了呢,”黄宝鹿眼观作业耳听八方,“还有冰淇淋。”
“你……”卜奕看着傅朗,很意外,但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敢说出来。
――你不是都靠卖废品勤工俭学了么,干嘛还给豆包乱花钱。
话太伤人,还是别说了。
卜奕伸手在塑料袋上拍了拍,“记得吃,还有几盒自嗨锅。”
“好。”傅朗点了点头,像被捋顺毛的大猫。
没几分钟,黄宝鹿就把她那道题做完了。这小崽开书包的时候慢如龟,收书包的时候快如狗,可见在学校就是下课铃一打迅速跑路的一把好手。
带着妹妹,卜奕也不好跟傅朗再多话,临走前驴拉磨一样在宿舍里转了两圈,这才对傅朗说:“能加个微信吗?”
傅朗疑惑地看着他,卜奕胸腔里的心脏兀自跑起了百米冲刺,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