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
赵畅一看卜奕来了,腾一下从塑料椅上站起来,“他乐队的小孩说,你们几个跟他好,不管出什么事儿,应该都想让你们在。”
“我知道,姐,我腿没事儿,”卜奕试图安慰她,“应该的,你要是不叫我来,我才怪你。什么情况,怎么样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乐队那小孩都吓傻了,什么也不说。警察那边就说是伤人、酒驾,其他我也不好问了。”她叹气,“他们联系我,是因为手机上就找着我这么一个能跟‘家属’沾上边的人。”
崔凯给她的备注是“畅妈-辅导员”,也无怪被找上门。
赵畅有几分为难地打量着卜奕,“你们几个清楚崔凯的家庭情况吗?”
卜奕茫然地摇头,他不清楚。
家庭情况这事儿就算是隐私了,他们一入学都是将近成年的“大人”了,就算原生家庭有点什么问题,男孩子们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开口,尤其像崔凯这样的。
赵畅叹气,指着另一边的长椅,“去坐着说吧。”
卜奕瞟一眼急诊手术室的门,没动,赵畅拍拍他的肩,“车祸很严重,短时间不会出来的。”
“去吧,”一直沉默着的傅朗在他后颈捏了下,“听话。”
赵畅这才抬眼看了看旁边的傅朗,没说什么,一点头,算道谢。
卜奕看看那边的警察,心神不宁。又愣几秒,才拄着双拐,咯噔咯噔挪到塑料椅前面,慢吞吞坐下来。
“崔凯是孤儿。”赵畅说,轻而缓的声音却无疑是扔了一颗深水炸弹,炸得卜奕脑子里一阵嗡嗡响,“他……从小过得挺苦的,能考上北城大不容易,要退学时候我也劝过,但还是没劝住,没想到……”
没想到才时隔一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卜奕垂着头,胳膊肘杵在膝盖上,说不出话来。
老崔是孤儿?
他怎么会是孤儿?
“奕哥!”
“卜啊!”
关健和段重山叽嘹叽嘹地从门口扑过来,打断了赵畅后面的话。
“咋、咋回事啊?”段重山觑着卜奕脸色,脚尖堪堪顿住,声调都低下去了。
“你们……”卜奕搓了把脸,看他们,“老崔乐队里老跟着他那个,小白脸,叫什么?”
“江桐?”关健挺迷茫地往手术室门口t了眼,“是江桐吗?”
段重山点头,“是他。”
“行。”卜奕把着拐要站起来,腿一颤,险些跪了。被傅朗拉一把,撑着他歪歪扭扭地站稳了,“姐,这儿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回去。老段,给姐叫个车,送上车了你再回来。”
“好。”
“卜奕……”赵畅锁眉看着面前的大男孩,犹豫着。她知道卜奕在系里挺有号召力,能力也强,但崔凯碰上的麻烦显然不是他一个社会关系约等于零的学生能解决的。
“老崔已经退学了,”卜奕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不管从什么角度,都跟北城大没一毛钱关系了。”
赵畅让他的话一堵,彻底不吭气了。她知道卜奕想给她摘出去,不想让她一姑娘往这种事儿里裹。何况不管怎么掰扯,都确实跟她没关系。
在别人眼里,能来医院一趟,已经是那些微末的师生情和人性本善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了。
但赵畅不那么想,这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情感上,是不一样的。
可卜奕脸上的表情却让她说不下去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有事儿给我电话。”赵畅走之前交代,“我有几个同学在律所主做刑案的。”
她的话点到即止,卜奕应了声,就让段重山送她出去了。
卜奕拄着拐往手术室那边走,关健没敢拉他,小声在后面叫,“奕哥,你干什么去啊?”
“找江桐问问,”卜奕声音很沉,“那边坐地上那个的是他吗?”
关健定睛打量,“是他!不是……”但找江桐有什么用,“咱畅姐电话里也没说清,警察干啥来了?”
“老关,”卜奕一顿,停下来歪头看他,“你知道崔凯是孤儿吗?”
关健懵了,眼睛瞪得老大,“啥?”
“看来你也不知道,那就甭说了。”卜奕一指,“估计那小子知道。”
再往前,傅朗就没再跟,也把关健拦住了。
关健不明所以,“咋的了傅哥?”
“你看着他,我去打个电话。”傅朗没解释,转身出了急诊。
关健扒扒头发,烦躁,一个两个都搞神秘,弄不懂。
卜奕用他的拐碰地上坐的男孩,“江桐?”
男孩茫然地抬脸,“奕哥。”脸上全是泪痕,眼睛肿着,尖尖的下巴颏透着股孱弱的可怜。
“出去聊聊,”卜奕却没什么功夫同情他,“你蹲这儿也没用,替不了老崔。”
江桐抽了鼻子,塌着肩膀点头。
初冬,北城的风却已经带了刀锋,打着旋刮来,像细密的刀片割在脸上。
江桐冻得搓手,卜奕把他让到避风的拐角,习惯性往自己兜里掏……什么都没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