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信任”
“因为信任”
自佐菲离开之后，隔离室内安静了许久，直到进次郎开口打破沉寂：
“其实，刚才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进次郎似是在自言自语，但他知道，利匹亚一直在倾听。
“我没说，只是，不想让佐菲前辈觉得……这是我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泰罗前辈和光太郎的融合，在我看来，就是消失。融合之后，他们两人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存在出现了。”
进次郎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消失，我想要继续存在下去。”
这有错吗？原本存在的东西，想要继续存在下去，有错吗？
利匹亚沉默地听着，回想起了前段时间，佐菲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活着的人，就会害怕死亡，这是自然的道理，没什么可羞愧的。
同理，存在的人，会害怕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进次郎很坦然地总结道：“所以，佐菲前辈的方案一我无法接受，我想选方案二……我知道会很辛苦，而且，会一直辛苦下去，望不到头。”
说到这儿，进次郎笑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不，大多数人，都没法活得很轻松吧？大家都有各自要背负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倒不如说，正因为我的‘特别’……明明早就死了，却非要活过来，那么作为代价，活得格外辛苦也是应当，我认了。”
“而且，不只是我，玛雅前辈、还有丘吉……哦，对了，他现在叫诸星真，他们俩不也是这个状况吗？没有了身体，只能寄宿在机甲上行动，无论是机械义体还是战斗机甲，维护的成本都很高，所以他们也必须一直一直工作、战斗下去。”
“他们能够接受，我当然也能。”
利匹亚沉默地听着进次郎的“自言自语”，等他说到这儿，利匹亚刚想开口提醒他说，玛雅和丘吉都不是地球人，他们原种族的精神承受力都非常人可比。他们能承受的，你未必一样能行。但进次郎却又抢先开口了：
“……大概，我也活不了多久吧？总觉得刚才佐菲前辈在暗示我，选方案一会轻松很多，而方案二他并不推荐。”
“但，不试一试的话，我不甘心……”
进次郎仰头，看向天花板。
“不甘心。”
利匹亚收回了想说的话，进次郎都已经想明白了，他又能说什么？这孩子是成长了，可……谁会想要这种成长呢。
进次郎停了好一会儿，见利匹亚没有什么反应，了然地笑了笑，意识逐渐下沉：“好啦，既然我已经决定好了，那佐菲前辈派给我的任务项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
利匹亚的意识逐渐浮上表面，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发现了躺在怀里的重物，是佐菲走之前递给进次郎的平板电脑，没多说什么，但利匹亚知道这是给他用的。
利匹亚：“……”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坐起了身，一边在记忆的故纸堆里翻找，一边在平板上记录这十多年来他的行踪轨迹和行动。
***********************
地球南极，巴比伦。
孤寂的球形建筑物里久违地响起了脚步声。那是一群人杂乱的脚步声，硬质的鞋底敲击地面，凌乱，急促，奔向主厅。
一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来到了走廊尽头一扇华丽的雕花金属门前，他在门前使劲研究了好一会儿，等背后的人都赶上来了才发现这不是自动门，而是普通的，用蛮力就能推开的门。于是他向身后招呼了一声，有几个人从人群里跑了出来，和他一起撑在门上用力，随着大门缓缓被推开，灰尘和不知什么东西的碎屑就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紧接着，明亮且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有人在里面。
站在人群中央的某个人见状，心里就是一惊。
——而且，看正门这幅久未开启的模样，那人不是从正门进去的，另辟蹊径，亦或者是……
门被彻底打开了。
然而挤在门口乌央乌央的一堆人，没有一个迈腿往里走的。
门里的景象，是一处圆桌会议大厅，与地球上联合国总部的联合国大会会议厅有些许相似，会议桌拼合成环形，绕着圆形会议大厅摆了一圈。只是，这一套桌椅，自安装完毕起就没人用过。因为这个会议大厅只用于远程会议，没人会特意跑到年平均气温在零下50度上下徘徊的生命禁区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算是外星人，那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体，血肉之躯，就没多少是“适应”寒冷的，最多只是“抗寒”。
但他们还是来了，因为一则他们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的邀请。
门口一众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投向了环形会议桌的上首，也就是与正门相对的主席台上。
坐在主席台上的青年脸上挂着微笑，擡起手示意他们落座。
……这里明明不是你的地盘。
众人腹诽，可不敢真说出口。因为他们都认出了主席台上的青年，毕竟，在很久以前，他们曾见过一面。那个外貌叠加上气质，只需看过一眼就很难忘掉了。
只是当年，邀请方是他们，受邀的是青年，而今，双方身份调转。
这份邀请，如果能早一些来，他们恐怕会欣喜非常吧，而今，之余恐惧。
见那些人磨磨蹭蹭地找好了自己的座位，不约而同地，都尽可能地选远离主席台的座位，挤挤挨挨地凑作了一堆，佐菲看着就觉得有趣。
等他们都坐定，会议室里重新笼上了寂静，佐菲才开口了。
“我记得，在……以宇宙年来算，32年之前，我们有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