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百万
“二百万。”老四闷声说。
“什么?二百万?”老五第一个跳起来。
“不可能,”老三的脸也白了,“什么公司违约金要二百万?不可能的。”
只有尚贤脸色煞白,二百万,正好是阿姜那时给他的数字。
“阿姜,你哪来这么多钱?”那时的尚贤还有几分未脱的青涩,他和阿姜躲在消防通道里,看着一袋子的钱目瞪口呆。
“那个人离家出走的时候留给我的。”
阿姜斜靠在脏兮兮的墙上,右手垂在腿边,指尖夹着的烟头忽明忽暗。他仰起头,吐出一口气,白烟朝空中冲去,淡淡的薄荷味蔓延开来。
“这么多?”
尚贤是抵押了房子创业的,他家的情况不上不下,爸妈倾尽所有,才凑足首付,在他毕业那年给他买了套房。房子是买来给他娶媳妇的,就是怕房价越来越高,才砸锅卖铁下了手。
这套房,也不过贷了三百多万。而阿姜一下子就拿了二百万出来。
“是啊,”阿姜抬手又吸了一口,他把烟咽进肺里,兜了个圈儿才吐出来。胸有些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点,“我也没想到。”
这句话不是骗人,那个人给他留了二十万,他真的没想到。这些钱他一分没用,学费申请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全靠打工。
幸好没用,阿姜眨眨眼,要不然违约金都付不出来。
“我不能要,这是你爸留给你的。”
“他不是我爸。”阿姜淡淡地打断他,还剩一大截的烟头被扔在地上,阿姜一脚踩上去,碾灭。
钱也不是他的。
“反而我也没用,你先拿去救急吧。”他低头看一眼尚贤,泻出一声浅笑。他抬起脚,脚尖捅了捅袋子,“又不是送你的,我要收利息的。”
“行了,我要进去接着画了。”阿姜直起身,往走廊走去,“快让阿玲去银行存了,把工资发了吧。小姑娘眼睛都快哭瞎了。”
汉游翻身了以后,尚贤和吴茂殊还清了抵押贷款,房子终于保住了,两人劫后余生。尚贤去找阿姜,商量他的钱能不能晚一些时间还。
“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不足,后续还要开发新游戏,如果全部抽走了,很容易陷入资金链断裂。”尚贤手里捏着公司的账单流水,一笔笔的支出真的像流水一样,让人心惊。“晚两三个月就行,等下一个游戏上线了,我这里就能宽裕一点。”
“没事。”阿姜坐在沙发上,这里是尚贤的新办公室,汉游火了,搬了新地方。阿姜抽出烟,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大理石茶几,办公室里只有新装修的味道。以后没有脏兮兮的消防通道可以抽烟了啊。
他把烟又塞了回去。
“你抽吧,”尚贤扔下手里的流水站起来,“我给你拿个一次性杯子。”
“不用了,”阿姜摆摆手,“我戒烟呢。”
“我不急着花钱,”阿姜的手闲下来,有些无所事事,他在大腿上来回搓了几遍,撑着膝盖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阿姜走到门口停下,似乎有话说,尚贤静静地等着。
“新办公室不错。”阿姜回头,朝尚贤眨了下左眼。
那次好像是阿姜第一次去新公司,也是最后一次。后续的几个游戏并不如尚贤预期的情况好,如果要评价,就是中规中矩,不好不坏。有盈利,但不火爆。他们不断地把盈利投到新游戏的开发上,期待下一个游戏可以大爆。
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汉游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尚贤似乎也忘了阿姜的二百万。
不对,我没忘,我从来没忘。我早就想好了的,这次的游戏一旦拿到投资,就还阿姜钱。所以我必须拿到投资,为了汉游,也为了阿姜。
“那阿姜的钱还清了吗?”老三闷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入喉,让他想起了最关键的事。
“说笑话呢?”老四凉凉地瞟了老三一眼,“借贷公司的利息多少你不知道?二百万呢,阿姜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拿什么还?”
“我艹,老四你是不是人。”老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尚贤的酒杯被他震翻,一杯子酒都倒在尚贤身上,“你他妈给阿姜放高利贷?”
“你他妈放高利贷,”老四也急了,他把筷子朝火锅里一扔,“公司也不是我开的,没利息谁借钱给他?我给他谈了最低的利息,够仁至义尽了吧。”
“我劝他别借,我劝他别借,妈的苦口婆心地劝,他听我的吗?”老四抓起酒瓶猛灌,又被呛到,趴在桌子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五看着老四,他们时不时能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老四,看他衣冠楚楚地对市场啊,走势啊侃侃而谈,如今却这么失态,老五一肚子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那他怎么办,我听说高利贷收不到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老五突然跳起来,“阿姜不会是被揍得起不来吧,我们快去他家看看,他以前每年都来的,一定是出事了。”
“你他妈给我坐下。”老四抬头指着老五发狠,他咳得双眼充血,眼泪沾湿了睫毛,黏成一缕一缕的。
“合法的借贷公司,不是高利贷。”老四咬着牙说,“阿姜借的是一年期的,到时候还不出来。本来是要挨揍的,还好他们还给我们家面子,答应让阿姜改成分期付款。”
“还清了?”老三突然问。
“还没有。”老四摇头,“我记得当时说好是分5年还清的,应该没剩多少了。这几年他们没找过我,应该阿姜都按时还着。”
四个人同时陷入沉默,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沉寂得可怕,老五经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大喊一声。
“老板,来一箱啤酒。”
“不要,”尚贤按住他的手,扭头看老五,“不要啤酒,来白的。”
“阿姜,你要睡到床上去吗?还是在沙发上?”陆艾箴轻声问阿姜,他想让阿姜睡得舒服一点,却又怕他在床上睡不好。
阿姜不说话,陆艾箴起身拿来毛毯,他仔细地替阿姜盖好,又在他身边躺下来。沙发很宽,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就一会儿。”陆艾箴托起阿姜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阿姜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但他知道阿姜一定是不愿意的,“就这么躺一会儿。”
“我给尚贤的药是最轻的,过一会儿你就能动了。我就是怕你太激动,”陆艾箴轻轻抚摸阿姜的手臂,他好像瘦了很多,“跟我说说话吧,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
阿姜不是故意不说话,他是疼得说不出话。他以为阿贤带他来吃饭,所以什么都没吃。一天了,从昨晚的宵夜开始,他滴米未进。其实他已经饿习惯了,但刚刚的两杯冰酒似乎开始发作了,他的胃剧烈地痉挛着。他根本不敢出声,只好拼命抵住陆艾箴的胸膛。
阿姜的呼吸很烫,烫得陆艾箴的胸口发疼,但他不敢去看阿姜,他怕一看,就控制不住要他。